第110章 客青衫 60(第2/2页)

好像有许多记忆纷至沓来,凌乱的碎片突然涌进了他的脑子里。

沉宴揪住胸口的衣襟,下意识想要退出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里不能来——

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声音,他狂喜着欢呼着,催促他快些再靠近一些,将一切找回来,好解开他的牢笼!

“羡鱼……”

沉宴呼吸沉重紧促,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额头上覆了一层冷汗。

——“不、沉宴……沉宴!”

他的手轻轻触碰到大厅中的一个牡丹花瓶,刹那间有零碎的、不知由来的场景片段他眼前蓦然闪过,沉宴知道这个花瓶是后来放过来的,原本摆在这里的一只已经碎掉了。但是他怎样知道的,他又想不起来。

——“沉宴、放开我,你不能这样!!”

——“我是你父王的……是你父王的观星神侍!……”

空荡荡的楼阁中只有沉宴一个人,但是他举目望去,又好像看到了两个曾经在这里纠缠的影子。

那是异常混乱、倒错的追逐,饱含血腥的挣扎和镇压。

一个人影被从软塌上、楼梯上、阁楼里的各处拖到大厅中心,桌椅摆放全部撞乱。那是那样苍白孱弱的一个人,但凡有些良知之人都不会忍心如此对待他,但是偏偏那个眼睛血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非要强行把他的手腕折到身后。

雪衣人满脸冷汗,喘息都是崩溃破碎的,但是他又毫无办法,在这只有两个人的楼阁内,他根本逃无可逃。

也不能逃。

“沉宴……”

他勉强轻柔地喊他的名字:“是我啊……你醒醒。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要放弃……快醒过来。”

沉宴好像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曾这样对他说,但是他摆了摆头,又想不起来那人的脸。

是谁,是谁在这样对他说?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好像又有一个另一个人在放声狂笑,“蠢东西,快些想起来吧,你究竟是谁!!”

这种倒错的恍惚感令沉宴头痛欲裂,他撑着额头,如支撑不住了那样扶着旧椅慢慢坐下来,但是随着接触到阁楼内的东西,晕眩也越来越重——

好像有什么曾经封禁在他心底的东西即将冲破失控,小心维系了这么多年秘密和平衡终究无法维系。

沉宴头痛至极,盯着仿佛有重影的玉瓷地面,蓦然晃动两下,一下栽到了地上。

而同一时刻,正在求瑕台起床梳洗,等着言晋来给他梳头的楚渊蓦然心口绞痛,苍白伶仃的手指痉挛绞紧,伏在塌边,颤抖着呕出一口鲜血。

……

镇国公府,瞻园。

西淮一般情况下是去银止川的房内睡的,但是夏天满园青木的瞻园远比银止川那边更凉快。

从几天前起,银止川就宿在西淮这边了。

他们又胡闹了一整夜,此时天蒙蒙亮了,银止川总算歇下来,汗涔涔地搂着西淮准备睡去。

但是过了会儿,他睁开眼,发现身旁少年正在看着他。

“怎么?”

于是银止川唇角忍不住翘起来,勾着西淮的一小缕头发缠在指尖玩:“还不想睡?那我们再做做?”

西淮摇摇头,也不说话。

少年鼻梁细,皮肤白,眼睫漆黑蜷长。这么静静侧躺着看人的时候,窗外的朦胧晨光都照了进来,恰巧落在他的眼睫上。

好像在那黑而长的眼睫上撒了一层金粉。

“你亲我一下。”

良久,西淮倏然说。

“什么?”

银止川愣了一下。

“你亲我一下。”

西淮又重复了一遍。

“刚才不是亲过了么?”

银止川的手指点在少年锁骨,慢慢地往下滑,一只滑到胸口处,轻轻地戳了戳,脸上是戏谑轻佻的笑:“还没有亲够?”

“亲这里。”

西淮摸了摸唇,低声说。

“好罢。”

银止川于是凑过来,在他额头、眼梢、唇角各自亲了亲:“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心肝。”

西淮却不说话,只是手捂在心脏的地方,闭目听了一会儿。

好像在仔细感受什么。

“你到底在听什么?”

银止川看了他片刻,见他这么一副认真安静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拨少年蜷长漆黑的眼睫。

“……”

西淮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许久之后,在银止川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少年才重新睁开眼。

只是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点茫然,又有点震惊,许久之后才喃喃说:

“……好像真的变快了。”

“我的心跳,在你亲了我之后,真的变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