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这章不太甜(第2/4页)
如果关于一个人的所有回忆都是温暖的,那么不管现实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再害怕了。
“哥。”他握紧了他的手,低低叫他,想让他的耳边别那么冷清。
“嗳,在呢。”
余惟茫然的神色因为他的声音染上了一点生气,牵起嘴角揉揉他的脑袋:“宴宴,树底下凉快,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进去收拾一下东西。”
温别宴没答应。
他问他:“我能和你一起吗?我需要我帮忙我就帮忙,不需要的话我就在旁边陪着,看着,好不好?”
一般对他的“好不好”,余惟的回答只会有一个字,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他多了一个小跟班,一条走到哪跟到哪的小尾巴。
所谓的收拾说白了就是整理一些亟待整理的遗物。
其实是不急于这一会儿的,收拾好了也要等着老余先生和乐女士来了才能装上车,但是没事做的时候总要找些事情占着手头和脑子,不至于太闲胡思乱想。
老人都保留着很多年前的习惯,爱存食,很多东西自己舍不得用舍不得吃,就放在各个角落存着放着,想等有人来探望了,再拿出来一起吃。这些东西得收了,走时带走,也算圆了老人家的心意。
余惟将房间里不能久放的东西都收拾打包好,又找了干净的袋子去了厨房。
窗外挂着已经风干的柿饼,一串一串吊得很整齐,余惟踩着木凳把它们都收进来装好,又换了袋子去取挂在另一边的腊肉,等矮梁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才蹲在米缸前面揭开盖子。
所有都做得很慢,没有让温别宴帮忙,一边做着这个,一边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思绪理得井井有条,就没有空档去想老人在世时做这些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光景。
米缸里只剩下小半缸的米了。
余惟伸手用小杯舀了一下,被什么东西硌住,刨开一看,里面还放着三四颗苹果,被米闷得已经熟透了,果身发黄,透着一点没精打采的红色。
温别宴一直在他身边,余惟看见苹果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也看见余惟一直强装的冷静裂开了一道缝隙。
像是肺腑不小心勒进了一根细线,呼吸一快,就勒得五脏生疼,只能努力放慢了放缓了,勉强缓解一下疼痛。
怔楞只是一瞬间的事。
余惟很快回过神,闷头将那些闷黄的苹果捡出来放进袋子。
“放假之前我跟奶奶打过一次电话,告诉她等我考完试了就回来看他。”
他像是在对温别宴说话,又像是在自说自话:“那时候她问我想吃什么,要提前给我买,我知道我不说出一个来她心不落,就随口挑了最简单的,说想吃苹果,什么样的无所谓,甜就行。”
“因为随口说的,没长记性,到后来我自己都忘了,奶奶还一直替我记着,苹果放在米缸熟得快,也甜得快,她还在等着我回来看她,吃她买的苹果。”
这只袋子似乎有问题,结一直系不好,温别宴伸手过去帮他弄好,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合在手心捂住。
“哥,没关系的,回去的时候我们再把苹果带回去,我们一起吃。”
余惟点点头,略微弯起的眼睛里盛着酸楚的落寞,第一次让温别宴看不到温暖了。
他们已经将动作放得很慢,可是老人家的东西太少,纵使收拾得再仔细,时间拉得再长,终究还是避免不了结束。
回到院子,堂屋门前的烛火已经烧过了一半。
余惟耐心地将烛芯用竹签拨弄出来,又看了一眼笨重沉闷棺材,烧了几张纸钱后转身问温别宴热不热,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喝点东西,或者想不想睡觉。
“哥,我什么也没做,怎么会累?倒是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累啊。”余惟摇摇头,说:“我也没做什么,不累。”
温别宴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余惟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壳子,把所有的难过和悲痛也一并塞了进去,男孩子大了,就总会觉得掉眼泪是一件很不成熟很没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伤心也要忍着,装得稳重又若无其事。
但终归还是太年轻了,有些情绪连大人都不一定能忍得住,何况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儿。
余惟将情绪都赶到自以为最隐蔽的角落偷偷藏好了,却不知道那些情绪也有生命,会膨胀,慢慢涨到一个临界点,直到那个隐蔽的角落藏不住了,冲破阻碍,倾巢而出。
一个人的离世给亲人的第一感受就是突然。
他们会觉得,一个好好的,会走会动,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怎么就变成了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模样,叫不醒也不会笑了?
多半是被当头棒喝砸到麻木了,回不过神,也感觉不到多少悲伤。
而真正可怕的是当这阵遮掩痛觉的麻木散了,去世的人曾经留下的点点滴滴慢慢渗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