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好啊。”津岛怜央抬起头,用清润的黑眼珠看着津岛右卫郎,眼中是纯然的信赖,他乖乖地说,“父亲大人,可以给我剪得好看一点吗?”

津岛右卫郎也微微笑了起来,他说,“不可以哦,怜央。”

“你要记住,这是惩罚。”

他抬起手,红柄剪刀锋利的刀刃也轻巧地扬起,尖锐的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微光,就悬在孩子不堪一折的纤细脖颈不远处。

咔嚓——咔嚓——

津岛右卫郎动手的时候,津岛修治就站在不远处院子里的那株瘦树后看着。

推拉门自然是被合上了,但屋内昏黄的灯光和透光的障子纸将那狭小的和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如同皮影戏般投射在了纸门之上。

他看见津岛右卫郎每一次动手都将剪刀贴着怜央的脖颈划过,冰凉的金属和锋利刀刃带来的危险感一定让人不安又害怕吧。

而津岛右卫郎刻意地将这个过程延长了数倍。

他戏弄般地用刀尖轻轻戳着孩子娇嫩的皮肤,用刀刃状似无意般留下了一道道无伤大雅的细长血口,然后少少地剪下一缕发丝。

而后重复、重复、再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他不是为了伤害怜央才这么做的。

正如同怜央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被如此对待一样。

津岛右卫郎只是在享受着掌控他人、践踏他人、戏弄他人的快感而已。

津岛修治只是看着,他看津岛右卫郎一次次微扬起的手,看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躯,看怜央一缕一缕落下的发丝。

他没有站出来制止津岛右卫郎的暴行。

并不是因为怜央在他心中的分量还不够重,也不是因为他畏惧着津岛右卫郎的权威。

而是因为漠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才是最优解。

津岛修治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体不够高大,力气也不足,即使冲上去制止津岛右卫郎又能怎样?

他是无法对抗已经是大人的津岛右卫郎的,这样的行为反倒会激起津岛右卫郎的怒火,到那时候,他的暴行一定会再一次升级的。

后悔利用舆论逼津岛右卫郎回来解决内山加奈子的事件吗?

津岛修治并不后悔,因为那就是最佳的解决方案,能够最大程度地摆脱怜央的嫌疑,隐藏他的异常的办法。

与暴露了杀人行为的后果相比,只是受了些一周就能痊愈的皮外伤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但是。

从心底最深处燃起的那阴冷的怒火却无法被掩盖。

[如果津岛右卫郎死掉就好了。]

[溺毙、枪杀、中毒、窒息或者仅仅只是噎死。]

[无论怎样都好,如果他能速速死去,从我们的世界中消失就好了。]

津岛修治发自内心地、无比虔诚地诅咒着自己的父亲死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明,如果祂能看清这世上所有人的罪孽,如果祂也清晰明了地知道津岛修治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天生的恶人。

如果这样,即便这样,那神明也一定会赞同津岛修治对他亲身父亲的恶毒诅咒的。

因为津岛右卫郎,是个比津岛修治还要罪恶上千百倍的肮脏政客,他以斜阳族的身份胜过那些新兴财阀爬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可不是他那所谓贵族的气度,而是实实在在的鲜血与尸骨,真真切切的罪孽与残忍。

他看着津岛右卫郎的动作逐渐平缓下来,像是发泄够了,随意地将怜央最后剩下的一点长发剪了下来,之后随手将剪刀抛到了一边,拉开纸门,依旧是姿态庄重,面容不改,维持着他那名门家主的气度,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一直等到津岛右卫郎彻底不见了身影之后,津岛修治才从那棵瘦树的阴影下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本来还犹豫着该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津岛怜央,但在从树影下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发现这个顾虑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不知何时,津岛怜央已经站在了房间外的长廊上,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显然看见了津岛修治是从哪里出来的,却仿佛若无其事般,一如既往地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他朝津岛修治挥手,“哥哥!是来找我一起玩的吗?”

津岛修治摇了摇头,朝他走去。

越走近,就越能看得清,津岛怜央细白脖颈上交错着的可怖伤口。

几乎环绕了整圈脖子,细细的血点,长长的伤痕,斑驳错落地凝固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之上。

无法想象,那细细的脖颈竟然能容纳这么多的伤口。

津岛修治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垂着眼眸,怔怔凝视着幼弟伤痕累累的脖颈,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痛吗?”

鸢色头发的兄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津岛怜央脖子上的伤口,却又瑟缩着不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