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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卢友文瞅着她,“你不会寂寞吗?”
“有诗卉陪着我呢!”
“那么,”卢友文站起身来,犹疑地看看我,“诗卉,就拜托你陪陪小双……”
我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各种复杂的心情在我胸腔里交战,我迅速地说:
“不来!卢友文!小双是你的太太,你陪她……”
小双一把拉住了我,用带泪的眸子瞅着我。
“诗卉!”她软软地叫,“我没有得罪你吧?”
我泄了气。对卢友文挥挥手,我说:
“你去吧!你快去吧!我陪你太太,不管你有什么重要事,只请你快去快回!”
卢友文犹豫了大约一秒钟,就重重地把额前的头发掠向脑后,下决心地掉转了头,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那种悲壮之概,他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门,很快地,我就听到大门“砰”然一响,他走了。
这儿,我和小双面面相对,好半天,谁也没说话。然后,小双去厨房里洗脸,我跟到厨房门口。她家的厨房是要走下台阶的,我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说:
“你还没吃晚饭,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弄点东西吃!”
小双可怜兮兮地摇摇头:
“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等我饿了,我自己会来弄东西吃!”
我叹口气,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也是吃不下。我们折回到卧房里,我望着她,忍不住问:
“你到底知不知道,卢友文这么晚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她静静地说。
“是什么?”小双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我追问着:
“是什么事?你说呀!告诉我呀!”
小双仍然不说话,可是,那刚刚擦干净的脸上,又滑下两道泪痕来了。我心里猛地一跳,就“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老天,小双,他是不是在外面弄了一个女人?我告诉你,像卢友文这种小白脸就是靠不住,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女孩子喜欢,他就难免拈花惹草……”
“诗卉!”这可把小双憋出话来了,“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会的。在感情上,他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那么,”我愣愣地说,“这么晚了,他还能到什么地方去?”
“他……他……他……”小双嗫嚅着,终于轻轻地说出口来,“他去赌钱。”
“什么?”我直跳起来,“你居然让他去?你昏了头了?小双?你发疯了!你有多少家当去给他输?你是大财主吗?你有百万家财吗?你知道多少人为赌而倾家荡产?你这样不是宠他、惯他,你是在害他……”我一连串像倒水一样的说,小双只是静静地瞅着我,然后,她摇摇头,低声说:
“你看见的,我能阻止他吗?我能吗?如果我再多说两句,他非把我看成仇人不可。诗卉,你不了解他,他也很可怜,写不出好作品使他自卑,使他苦闷,他必须找一样事情来麻木自己,来逃避自己……”
“小双!”我恼怒地叫,“任何赌徒都有几百种借口!亏你还去帮他找借口!你真是个好太太啊!”
小双哀愁地望着我,忍耐地沉默着,满脸的凄然与无奈。我不忍再说什么了,望着她,我叹口气,咽住满腔要说的话。小双默然良久,终于,她振作了一下,忽然恳切地说:
“求你一件事,诗卉。”
“你说吧!”
“关于今天晚上的事,关于友文赌钱的事,关于我们吵架的事,请你——”她咬咬嘴唇,“请你千万不要告诉诗尧,也不要告诉奶奶他们。”我看着她。她那样哀哀无助,她那样可怜兮兮,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还能说什么呢?点了点头,我说:
“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说。”
小双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钢琴前面,她慢吞吞地坐下,慢吞吞地按了几个琴键,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要听我的‘女性歌词’吗?”
于是,她一边弹着琴,一边用含泪的声音低唱着:
请你静静听我,
为你唱支悲歌,
有个小小女孩,
不知爱是什么。
她对月亮许愿,
但愿早浴爱河,
月亮对她低语,
爱情只是苦果。
如今她已尝过,
爱情滋味如何!
为谁忍受寂寞?
为谁望断星河?
为谁长夜等待?
为谁孤灯独坐?
她没有唱完那支歌,因为,骤然间,她扑在琴上,放声痛哭。我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她紧握着我,哭泣着喊:
“诗卉!诗卉!为什么爱情会变成这样?他到底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敌人?是我生命里的喜悦,还是我生命里的悲哀?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