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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变卦吗?”小双幽幽地说,“人一生有多少时间,让你来反反复复,出尔复尔?如果我不能这样办,我就永远是一个恶性循环的悲剧演员!不,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伸手取过雨农手中的文件来,低头研究着。卢友文狐疑地望着这一切,看看雨农又看看小双,他的脸发白了。
“你们要干什么?”他问。
“请你填这两份离婚证书!”小双把那文件推到他面前,“我们没有财产可分,没有金钱的纠葛,唯一我们所共有的东西是彬彬,我想,我该有监护权……”
“慢着!”卢友文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他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小双,“谁说我们要离婚?”
“我说!”小双斩钉截铁的,“你愿意好好签字,我们就好聚好散,以后,最起码还是个朋友。你如果不愿意好好签字,我也是要离婚,那就会做得很伤感情!我宁可到法院去控告你虐待,我也要达成离婚的目的!”
“虐待?”卢友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天知道!我什么时候虐待过你?”
“许多虐待,我或者提不出真实的证据,至于你连夜不归,流连赌场,可能都构不成虐待的罪名!但是,宏恩医院至少有我受伤开刀的记录……”
“那是意外事件呀!”卢友文叫,“难道妻子早产,就要和丈夫离婚吗?你这种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是的,那是意外。”小双静静地说,脸上仍然是麻木的,毫无表情的,“只是,我们的生活里,意外太多,我无法和你再共同生活下去,等待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总有一天,这些意外会杀死我,所以,卢友文,你也算做件好事,你也算功德无量,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卢友文呆了,他似乎不敢相信地望着小双,然后,他掉转头来,看着房间里的我们。大约在我们的脸上,他找不到任何“同情票”,于是,他的眼光就落到奶奶身上去了。
“奶奶,你说!”他急急地开口,额上冒着汗珠。那正是七月的大热天,室内虽然有一架风扇,但是仍然不管用,每人都是汗涔涔的。“你说,夫妇吵架归吵架,闹别扭归闹别扭,哪里有一闹别扭就提离婚的?如果天下的夫妻,吵了架都要离婚,那么,现在的世界上,还有没离婚的人吗?奶奶,你说,小双是不是有一点儿任性?你——你就劝劝她吧!”
奶奶抱着小彬彬,那孩子现在正趴在奶奶肩上,玩奶奶的衣服领子。奶奶一面拍抚着孩子,一面对卢友文说:
“你问我吗,友文?奶奶可是落了伍的人了,早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了。奶奶结婚的时候要凤冠霞帔,三媒六聘,你们只要到法院去签个字就行了!时代变了,就什么都变了!奶奶结婚的时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结婚就只需要爱情,所以,我想,这时代的婚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门当户对啰,什么父母之命啰,都是老掉了牙,该推翻的玩意儿。那么,最重要的就是爱情了。你们结婚,是‘爱情’让你们结的,你们离婚,也去问‘爱情’吧,怎么问奶奶呢?奶奶是什么也不懂的!你们相爱,当然不会谈到离婚,你们不相爱,要婚姻又干吗呢?你们这些新派的孩子,有你们新派的做法,别问奶奶,奶奶只要小双快乐,别的都不管!”
卢友文更急了,他用衣袖擦着汗,望向小双。
“小双,你并不是真的要离婚,是不是?”他焦灼地、迫切地问,眼睛里充满了祈求的、哀恳的神情,“你只是和我生气,是不是?小双,你瞧,我在这世界上无亲无故,我只有……”
“你只有我和孩子两个,”小双静静地接了口,神态哀愁而幽怨,她像背书一般流利地背了下去,“我们就是你的生命,你的世界,你的一切的一切!如果我们离开了你,你就一无所有了。你的生命就再也没有意义了!假若我能原谅你,你一定洗面革心,从头做起!你会和你以前的灵魂告别了,生命就是一串死亡与再生的延续,你要死去再复生,做一个全新的人……”
卢友文怔怔地看着小双,愣愣地说:
“我说的,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是的,我最了解你,”小双注视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悲切和绝望,“我太了解你了!就因为我太了解你,所以,我不会再受这一套!你的发誓赌咒,你的甜言蜜语,你的长篇大论,我知道都是真心话,但是对我已经再也没有意义了。”
“我绝不是说空话,”卢友文大叫了起来,抓住了小双的手臂一阵乱摇,“如果我再说空话就不得好死!小双,我告诉你,我不要离婚,不管你多轻视我,不管你多恨我,你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