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页)
华夙背对着屏风,屏风是用的极轻薄的丝绸,其上未绣一物,然染色却陆离斑驳,胜似晚霞。那身披黑袍的身影就这么映在屏风上,即便黑袍宽松,却也看得出她身形纤细。
容离撘在腰带上的手顿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取下,襟口从肩上滑落,簌簌落在脚边。她又朝屏风那侧看了一眼,见华夙定坐不动,这才撑着桶沿,把细白的腿迈了进去。
水声哗啦,一滴也未溅出去。
容离拿起瓜瓢,舀起水往肩颈上洒,轻着声道:“也不知那和尚想将什么东西给我。”
“今夜去看看。”华夙淡声道。
“蒙芫总不会一直将那东西带在身上,沐浴时定要取下的,若不……”容离小声开口:“你替我去看一眼?反正旁人也瞧不见你。”
华夙半晌没说话,若真是鬼王,想来还从未被人这么指使过。
容离又舀了一瓢水,不着痕迹地隔着屏风打量起华夙来。
“是你想知道那和尚要给你什么东西,并非是我。”华夙分明是不愿。
“就看看。”容离抬手倾了瓜瓢,把头发打湿了,发里朱绦未解,如今小芙不在,这等细致的活她当真做不来,索性一并打湿了。
绸黑的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大半在水里漂浮着,一张脸沾了水后莹润透亮,眉目越发浓重,如刻画入微的画。
“不看。”华夙淡声拒绝,缓缓侧过身。
容离是望着屏风的,见她一个侧身,浑身冷不丁一僵,不由得往水下又沉了点儿,把肩头埋了下去,下巴尖抵着水面。
华夙却未回头看她,只是慢着声意味深长道:“你可知这数百年间,还未曾有人敢指使我。”
容离把下巴也埋了进去,瓜瓢在水上浮着,她十根细白的手指撘在桶沿上,“因为……你就是鬼王么?”
华夙未回答,只是不咸不淡地轻轻呵了一声,身影蓦地化作黑烟,浪潮般涌进了垂珠的躯壳。
黑猫浑身一僵,双目陡然合上,再睁开时,一双碧眼又是凉飕飕的。
猫轻灵落地,回头望向屏风。
“出去一趟。”华夙说完便跃上了妆台,用爪子勾开了窗,后腿一蹬便跃了出去。
寒风刮进屋里,容离后脑有些凉,她撑着桶沿站起身,朝窗缝望了一眼。
片刻,有婢女叩门道:“大姑娘,三夫人让我把干净衣裳和鞋送来。”
“进来。”容离又沉到了水中。
那婢女推开门,瞧见窗是开着的,刻薄道:“姑娘在沐浴,怎不将窗合好,若叫人看见,岂不是连清白都丢了。”
“放在屏风后。”容离眼帘一抬,又道:“是该当心些,早知让你放在门外就好。”
蒙芫那贴身婢女听出了她言外之意,脚步一顿,气愤地把衣裳丢在了屏风后,转身就走了。
容离洗好,细细擦着头发,慢腾腾把屏风后的衣服捡起,抬至鼻边闻了闻,未嗅到什么古怪的气味,她才将衣裳穿上。
窗缝还敞着,她也不急关上,若是这窗关紧了,也不知华夙要打哪儿回来。
傍晚时,楼下马蹄声嘚嘚响着,底下吵嚷嚷一片,似乎聚了不少人。
容离推窗往下看,见是容长亭带着人回来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伏着个丫头,看穿着正是小芙。她松了一口气,看小芙被这么安置,命应当……还是在的。
她略微扬声,朝楼下喊:“爹——”
容长亭仰头,在看见她时急匆匆上了楼,身上衣裳乱腾腾的,哪是大老爷该有的样子。
容离转过身,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鼓凳上,手背无意碰到了华夙盛满的那一碗茶。明明茶水凉透,她竟鬼使神差地举了起来,想放到唇边抿上一口,还未碰到唇,手硬生生止住了。
想了想,她这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当。
容长亭推开门,气喘吁吁道:“掌柜派去的护楼跟我说了,知道你在意这婢女,仍是到了化乌山,将她带了回来。”
他顿了一下,上下打量起容离,见她身上无伤,这才定了心,“如何回来的?”
容离朝一旁的凳子轻拍了一下,“爹,坐。”
容长亭坐了下来,听她说从化乌山回来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的,半真半假,和告诉蒙芫的无太大出入,就差那和尚约她子时在镇西亭一事未说。
“此番多亏是那一位师父。”容离轻声道,病恹恹地咳了一声。
“那位师父可还在吴襄镇?”容长亭皱着眉头:“是该好好答谢才成。”
容离摇头,“他走得急,在我见到了三娘后,便匆匆离开了。”
容长亭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问她累不累,饿不饿,过了好一阵才走。
房中静悄悄的,小芙由容长亭身边的婢女照顾,住在楼下的玄字房里。
屋外霞光万里,风吹得窗页嘎吱作响,这夜色降至,屋里黯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