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2页)
容离弯腰去扶她,这一伸手便沾了满掌的墨。
浇灵墨仰头朝华夙看去,“你能让我看看,幽冥尊是怎么死的么。”
华夙未出声答应,只是朝容离伸手。
容离会意,本想从袖袋里把画祟拿出来,可一看自己手心全是墨,一时难以下手。
浇灵墨虚弱道:“我灵相受损多年,养了多年也未能把伤口养好,每日俱在魂飞魄散的忧虑中度过。”
容离看着满掌的墨,不想拿手绢来擦,可蹭衣裳上也不是,“这是你的血?”
浇灵墨摇头:“这是我四散的魂。”
容离登时僵住,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把别人的魂给蹭到手上了,她头晕目眩地想,这能蹭回去么?
华夙本冷着一张脸,见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掌心,好笑地把她的手抓了过去,往其掌心一拂,那双掌登时干净如初。
容离这才把画祟拿了出来,很是顺从,“你要画什么?”
华夙覆上她的手背,牵着她凌空挥了两下笔,登时山岭下沉,海水灌进地里,天也随之塌陷。
塌陷的天上露出了大片的暗渊,光好似被吞没,四处黑沉沉的,几簇鬼火忽然跃出,若有若无地亮着。
一圈圈围楼由外向里逐渐拔高,仰头便见正中有一高塔,能将八面围楼俱揽于目下。
这围楼足有六圈,乍一看一圈当能住上百户,垒墙的不是泥亦不是木,而是数不胜数的白骨。
就连围楼正中的高塔也是白骨垒成的,一把铺着银线绣边黑毯的椅子稳固其上,那应当就是……
垒骨座。
这是苍冥城,容离后知后觉。
她还未死,便进了这画出来的假苍冥城里,也许此地与真实会有些出入,但定相差不大。
先前只听说苍冥城,还以为会像凡间的城那样,再不济也如鬼市那般,四处俱是黑瓦白墙,大红灯笼高高挂,哪料这苍冥城竟四处都是白骨,且一圈圈的围楼好似要将亡魂死死困在其中,很是憋闷,她只垂视一眼,便觉喘不上气。
华夙揽着她自半空落下,站在了垒骨座边上,浇灵墨跌在一边。
远处鬼祟哭嚎,那百鬼哭嚎的声音,竟都是从同一鬼身上传来的。
一赤了半身的鬼在垒骨座下哀吟,是幽冥尊。
幽冥尊身上那上百双眼在猛眨,一身着黑衣的女子单臂擒着他的脖颈,一边用细长的手指将他身上那一双双眼挨个刺瞎。
幽冥尊还顶着“薛郎”的脸,只是半张脸还未画完全,看似是忽然被打断了。
女子银黑二色的发辫在风中飞扬,凤眼丹唇,正是华夙。
容离猛地回头,看向身侧正揽着自己的鬼,生怕和浇灵墨一样认错了人。
华夙冷哼,“你若能认错我,你就算下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容离颔首,“那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她一往生,自己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浇灵墨跌坐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幽冥尊浑身流血,被削成了碎肉,被挫骨扬灰。
幽冥尊鬼气消散,藏在围楼里的鬼兵蠢蠢欲动,一个个在黑暗中冒出了头。
女子却把其遗下的鬼气圈在了手边,拿出画祟一点,鬼气便被一个印记困在了垒骨座下。
那印记错综复杂,宛若紧捂着眼睛的鬼首。
印记转瞬即逝,一半流光奕奕,一半却隐入阴暗。
这半明半暗,容离看清了一半,却看不清另一半,饶是记住了这半边印记也无甚用处。
这莫非就是鬼王印?
容离心猛地一跳,还以为鬼王印会是什么玉玺刻章,哪里想得到,不过是画祟画出来的一个法印。
浇灵墨淡淡地笑了一声,摇着头哑声道:“他将我骗得好惨,我信他这么久,终是错付,这世上最不值就是真心,最要不得的就是骗子。”
容离将华夙的衣袂捏紧了,见这鬼朝她睨来一眼,点了头轻声道:“世间骗子合该都被挫骨扬灰。”
浇灵墨满目哀戚,仰头看向华夙,“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华夙问。
浇灵墨:“我想我的薛郎能回来同我拜一次天地,我要我的薛郎。”
容离已经把腕子抬了起来,让华夙能握得顺手一些。
华夙牵着她的手,几点墨汁落下,周遭又是一变,入目绯红胜火,耳边全是道贺声,分明是在喜堂。
浇灵墨身上衣裳一变,头上还盖着个盖头,被人牵着跨过了火盆。
跨了火盆,便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薛郎”站在喜堂里,等着她过来同拜天地。
一拜喜谢良缘,二拜知报春晖,三拜愿举案齐眉。
礼成,浇灵墨一掀盖头,朝华夙看去,双目通红着道:“我知你想修补灵相,我养了那么多年也未好全,只养回来那么一点墨血,都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