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三十七)尘缘容易尽(第2/4页)
他的脖颈上被扣上了只木枷,上面用朱笔书了个监字,意为不准再踏出那刑房一步了。刑房里四处有看守着的候天楼刺客,个个都带着刀,眼神也同刀锋般寒光锃然。
刺客们倒是没对玉乙未上刑,兴许是因为动不起火部的人,只把他撇在地牢里,每日供些难吃至极的饭食。玉乙未躺在草堆上,心里却躁动不安,他在想水十九。刺客们不知把水十九拖去了哪儿,以那人身上的伤势,不知如今可还安好?
想到这处,他心头愈发鼓噪,跳起来哐哐地拍着牢槛,嚷道:“有人么?来人啊!”
有刺客提着灯盏走过来,重重地踢了牢槛一脚,铁条嗡嗡震鸣。“做什么呢!在这儿扯着嗓子喊这么大声!”
玉乙未忙诚恳道:“我是火十七。本来也没犯什么事儿,您看能不能把我放出去在外面溜达一下,我保准不出去。”
“想得倒美,给我乖乖躺着!”刺客并不买他的账,高声喝道。
“你们缺人手罢?”玉乙未道,“这处是不是关着天山门弟子,一个个料理可麻烦得紧。又要喂饭又要清扫的,土部又不在,准累坏你们了。”
刺客斜着眼睨他颈中木枷,眼珠子转动,似在思索。“…你是火部的。”
玉乙未知道他略有些心动,赶忙点头。这段时日并州山驿里的刺客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人掰成两人用,既要应付武盟大会那边左楼主的号令,又要处置一批天山门弟子,这才叫他有机会在坑道里布火线。
再加上火部刺客在候天楼里颇有些实权,虽说不比高高在上的金部,却也颇受刺客们忌惮。他瞧这成日看着他的刺客对金、火部刺客都分外恭敬,显有巴结之意,如今看来是猜对了。
“你同火七走得近么?”那刺客忽而凑近他,鬼鬼祟祟地低声发问。
沉默片刻,玉乙未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火七是火部之首,这厮保准是想找他打点些关系,当即也对他低声道:“那是自然…!我同火七大哥那可是交情甚厚,他对我分外照顾。不但如此,我还与当前的少楼主走得近,他颇为看重我,上回还向我应承了带我去见左楼主一面!”
那刺客似是满意于他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玉乙未一咬牙,伸手探入衣中,把内里缝的衣袋扯开,将几粒金子抓在手里,塞到那刺客手中。这可是他省吃节用攒下来的月钱,如今为了出去也只得平白交出。
刺客压着嗓子对他咕哝:“你替我给火七说一声,让他给我换个火部的接应人来,要身手好的,先前我那接应人只习了些三脚猫功夫,孬得很。”
玉乙未赶忙京巴狗似的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态:“成成成,我把准在他面前美言几句。”
牢门打开了,玉乙未被撵了出来。那刺客嗤笑一声,道:“虽说如此,但我还是得看着你,只许你在这地牢里走动,不准出去。”他解了玉乙未颈上木枷,却给他手上又牢牢套了一个。
刺客冷笑,“待会儿我同守门的报一声,其余人见了你也不会把你捉回牢里去。但你要是胆敢出这牢窟一步,哼哼,你的脑袋可要比你的脚先落地。”
“还有,去给刑场那儿帮把手。”刺客在玉乙未的背上猛推一把,往幽深的窟中指去。那处有幽荧的火光,嶙峋的洞壁上明明灭灭,像落了一片殷红的血。有呜咽的啼哭声断续地飘来,仿若叫唤地狱。
玉乙未起了身鸡皮疙瘩。刺客在他身后阴冷地笑,“你不是要帮咱们排忧解难么?任你在这地牢中闲晃也不妥,我现在押你过去,你给他们去做个帮手罢。我也正恰能让那边的人好好盯着你,不让你捣怪。”
“那边…是什么地方?”一滴冷汗从玉乙未颊边淌下,他喃喃发问。
刺客道:“是关押天山门弟子的槛牢——不过你若是想将他们开膛破肚,以此作乐也可以。毕竟咱们在这儿待久了,也没什么好耍乐的。”
说着,他便猛地钳住玉乙未肩头,往洞窟深处推搡而去。
玉乙未头昏脑胀,耳鸣嗡嗡。他微张着口,只觉胸中鼓沸着一团烧红的铁浆,要将浑身燃烧殆尽,七窍中透出震悚与怒火交织的沸腾之气。刺客方才的言语化为针锥,狠狠钻在心上。
这处是……关押天山门弟子的地方?
不过那厚重浓郁的血腥味、时时盘桓不散的悲鸣声似乎早已让玉乙未心中略有了些猜测。施刑的鞭声、烙铁贴在皮肉上的焦烂声不绝于耳,他向着洞窟内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欲陷。
恍惚间,玉乙未似是看见自己正踏在通往武场的山壁边的小径上。天山沧冷凄寒,芦花似的白雪纷飞。他拾级而上,身边有天山门门生嬉笑着飞奔而过,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洁白的衣袍角在他身边一掠而去,带起回旋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