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2页)

但到底是过年,这些日子是要回小院去住的。

按照纪墨说,其实不如纪姑姑直接搬到铸剑室旁边儿住好了,这边儿有竖炉日夜开着,火力旺,墙壁都挡不住的热度,左右隔壁都是热乎乎的,睡下一点儿也不冷,不用被厚厚的被子压着,气都喘不过来。

然而纪姑姑心中对前院后院还是有着明晰的概念,可以过来看纪墨铸剑看一整天,却不会在这里住下,只肯每日里往返。

“姑姑。”

纪墨穿好大衣,走出门去,外面的冷风一吹过来,让他不自觉地拢紧了大衣,看着相似款式的大衣穿在纪姑姑的身上,连边缘都不拢,安静站着,姿态如青松挺拔,她侧目看到纪墨走出来,这才在前面迈步,羊皮靴子木头底,踩在青石板上,能够听到清脆的声音。

匆忙跟上纪姑姑的脚步,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好久不曾走出铸剑室那个小院儿之中,外面的景色,极目远眺,竟有一种格外新颖的感觉,好似从未见过一般,纪墨还能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外面是怎样的景色,指点着不远处的桥,轻声道:“去年那里落了雪,极好看。”

湖面结了冰,桥上落了雪,一片冰雪之中,隐隐能够看到桥上未曾被白雪遮盖的石色,更远处的景,好看不好看,夏日里繁茂到略显凌乱的枝条,也都被冬日的寒冷凝成了冰条,更有雾凇寒玉树,琼花若晶莹。

“没想到,今年姑姑竟然能够跟我一同欣赏这般景色了。”

往年纪姑姑都不走出小院之中,伴着的只有那一院的冬景,再好看多少年也会看腻了,倒是这个园子,足够大,也有更多的景色,步步走来,赏心悦目。

纪墨的心中有些欢喜,似乎是因为这个年节的到来,又似乎是因为这一次他格外有把握,这次熔炼的剑一定能够成功,起码是他以为的成功了。

纪姑姑的脚步不觉放缓,往纪墨指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座桥啊……这园子里的景色,于她也是陌生的,自搬来了这座园子,她就直接去了佛堂之中,连那个小院都不肯走出,又哪里看得到这些景色。

裹足不前,自缚囚牢,如今看来,又有些恍惚,是对是错,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了。

她会铸剑术,但她从未铸过剑。父亲曾经如此评说,说她缺了坚定,不可铸剑。她一直不认同,当年,以为投身于火,是坚定,后来,认为自困佛堂,是坚定,认为坚持多年,也是坚定,然而,一个纪墨,就能轻松打破她的所有坚定。

这几年,她与柳仲钧相见的次数都多了,一次,两次,三次……说话也多了,一句,两句,三句……渐多的话语如一把锐利的凿子,缓慢而直接地打破了坚冰,那不是坚冰,那是她曾经的坚定。

冬日的积雪再厚,也敌不过春日的和煦,如温水慢炖,让她再也无法坚定。

属于纪家的那些东西,一部分已经握在她的手中,这是他的诚意,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你好好铸剑,什么都不要多想,需要什么与姑姑说就是了,姑姑手上有的必不吝啬。”

纪姑姑的话来得突然,纪墨愣了愣,想到的就是烤肉事件,他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姑姑放心,我有什么必要与姑姑说的,以后,也不会不务正业,再不会在铸剑室胡闹了。”

铸剑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便是孔师傅也从不曾把无端的说笑放在铸剑室里,而到了纪墨这里,做实验的时候固然认真,但实验之外,也不会连笑容都吝啬,气氛就与孔师傅在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纪姑姑笑了笑,知道纪墨误解自己的意思了,却也没有解释,如果他能就此改了,当然是更好,做事情就要专注,若没有这份专注,什么都是不成的。

过年的菜色少了素菜,更多了大肉,各种各样的肉,纪墨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不知名的鸟肉有可能都是数量稀少且珍稀的,吃到嘴中的滋味儿也令人欢喜。

除此之外,令人欢喜的就是新衣了,纪姑姑亲手拿来给了纪墨,说是柳仲钧猎得的狐皮制成,如此,是柳姑父所赠,纪墨认知到这一点,再看纪姑姑脸上毫无介意之色,随之松了一口气,他与柳姑父所见仅那一面,却是不想把这半个亲人当做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