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当朋友问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的回答常常是:“推理小说……大概。”
与大多数人一样,我对推理小说的概念,源自于十九世纪的英国,成形于二十世纪的日本。古典推理重逻辑,本格推理重诡计,社会推理重布局。而那时,初识推理小说的我,也与身边的同好一样,倾心的,只是小说里天马行空的“犯罪手法”。沉醉于密室、机关、时间表、以及不在场证明所蒸腾的幽香中;以为只要一个侦探,一个凶手,一个谜题,一个谜底便有了全部。后来随着阅读的积累,慢慢感受到了推理小说本身自带的难以和解的矛盾。单纯构建诡计的小说,读过之后除了感叹作者思维的精巧和创意的大胆,很难动心。而通过推理写人事,读起来又往往会陷入两者的因果关系难以同步的尴尬。因为诡计有解,生活无解。但是,突破这种尴尬的尝试,反而为推理小说的更新,提供了可能。
我以为,如果能够写出一部诡计之上有逻辑,逻辑之外有布局的小说,让谜题和推理成为壮阔支架,而笔锋能够穿透它们,直指人性的精神内核,应该是非常理想的状态。很多前辈大师们做到了。我只是初学者,离得尚且遥远。但是,这并不妨碍以此作为用力的方向。
于我而言,推理小说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于以“动机”为借口,将“恶”的文学审美发挥到极致。不受制于以理性价值观为行为准则的现世,小说能够最大限度地用悲悯去包容人性的“恶”。杀人即是杀己,那么他在成为加害者之前,势必以某种形式被害,才会选择以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对抗世界。加害者内心的邪恶种子,一定需要从社会制度之痛和生存法则之冷中,汲取养分,阴暗生长。我试图去探究这种关系,寻找“恶”的张力,以及它与它的载体之间的相互作用。
这也就决定了,我写作的出发点,不会是自身,甚至不会是自己的生存圈子。即使在这个故事中,不可避免地融入了一些自己的疑惑。
我始终认为,世界如此之大,需要我们保持积极的姿态去质问,年华摇摆和岁月多扰之外的秩序和规则。否则,多少会心有不甘。所以即使注定失败,也需让自己上路。
于是,我用犯罪和阴谋,搭建了一个不讲述日常的舞台,用冷血和悲悯,承载了一个属于败者的故事。倒不是说,只有政治和外交才足以设问,也不是说,只有谋杀和推理才足够锋利。只是在写作这个故事时,我看到的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寒带针叶林,翠绿的极光缓慢升起,颤抖不定让人心生畏惧。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一群以恶果腹,野心勃勃,遵从着各自的生存法则,朝着欲望而行的人。他们的不择手段和力不从心,演示了很多人羞于探究的谜题。故事的情节,也就顺着这种意象,慢慢清晰起来。尽管谜底背后,未必就见真相。
这是我的第一部小说,在辗转反侧的构建过程中,它的缺陷和硬伤让我时刻怀疑它存在的合理性。但是,敌不过内心对某种答案的渴望,终究是没有妥协地坚持了下来。仿佛写完这个故事,便能看到遥不可及的陆地尽头。
而你我都知道,地平线之上,还有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