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科长见杨玉琼不好意思,旋即转个话题,认真对她说:“玉琼,飞贼案件你不要认为已经结束了,我看里面还有文章,案中有案。”
杨玉琼愣住了,急急问道:“飞贼案从头到尾已经搞个水落石出,还有什么文章可做呢?”
程科长目光深邃,分析道:“王存金的行窃,虽然出于报复,研究他的行窃过程,可分两个阶段,开头,他不谈策略,对警方的管辖范围,他不熟悉,只择要人公馆,随便乱偷,有的越到一区,有的越到三区,变成责任分摊,各打一百板,对四区还没有致命的打击。到了后期,他的战略转变了,所盗的是外国大使馆、美军顾问团和外交部长公馆,甚至还在壁上留言:‘其奈我何’。他居心叵测,要促使外国人激愤,出来干涉,对警厅施加压力,加速我的垮台。这个阴谋,手段毒辣,而且相当内行。王存金是个老粗,黎丽丽毕竟是个女流,都没有那样的水平,也不会摸得那样准确,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幕后策划者,可能是警界内部的人物。
“当我用‘柔术’审讯王存金的时候,饮酒间,我曾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他没提防,不禁一怔。我注意他的表情,非常尴尬,期期不能答复。最后说:‘程科长,你所求的目的通通达到了,何必再来吹毛求疵,节外生枝呢?我什么话都说完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二话好说。’当时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含糊自语道:‘士为知己者死!’
“王存金这个人的脾气,我已经摸透了,江湖义气十足,讲肝胆,硬的他不怕,所以我也不便再追下去。但是,主攻既不下,我只好迂回包抄,另择途径,而求达到目的。
“在招待新闻记者会议前夕,我整理王存金的全案材料时,看到黎丽丽这一部分,触动了心事。我把她改名‘芳桂’除了想念映雪,爱屋及鸟的原因之外,主要是想留个人情。来感动她,希望她能把那个幕后阴谋象和盘托出,攻破全案的最后一个‘堡垒’。”
杨玉琼完全想不到案中有案,核里掏仁,她感到十分奇妙,便心急地问:“那怎么办呢?”
程科长笑道:“怎么办,还是要你出马。”
“我?”杨玉琼瞪大水汪汪的眼睛,不解其意。
“对!”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把昨天的报纸检三份出来,一份是《中央日报》,一份是《新民日报》,一份是《大刚报》。这三份报纸对飞贼王存金案件记载得十分详细。
你带着到特别拘留室找黎丽丽谈心,趁机把林映雪的相片和遗书给她一看,总的目的要达到她在感恩之下尽情相告。不过运用之奥妙,当看你见机行事。你是聪明人,我非常安心,我相信你一定会出色完成任务的。”
杨玉琼已消除了误会,又激起了工作热情,内心跃跃欲试,欣然接受任务,怿怿说:“好!科座,你暂把你心爱的东西交给我,我来试试看。”
自从审讯之后,黎丽丽整天沉浸在悔恨交加之中,她恨刘振亮人面兽心,悔不该为他报仇,以清白之身,心甘情愿任大盗王存金恣意蹂躏。一失足成千古恨,由于自己的谬误,前途毁于一旦,理想成了泡影。报纸一发表,名誉扫地,她的一生幸福全完了,数年苦心练就了金嗓子而争得“秦淮之花”、“金陵歌后”的称号,都将在人们鄙笑讥刺的声浪中湮灭。
正当她被忧愁烦恼包围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杨玉琼推门进来。
黎丽丽认得,她是陪审的书记官,记得被捕那天晚上,就是她拿了一件狐皮大衣给她遮羞。为此,她对杨玉琼很有好感,见她进来,不觉肃然起立。
杨玉琼走到黎丽丽面前,按按她肩膀,叫她坐下,态度非常温和。两人并排坐在床沿,并不拘束地漫谈起来。
通过谈心,杨玉琼对黎丽丽的看法有了很大转变,感叹她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为她的失足感到惋惜。黎丽丽原是一个好女子,她高中毕业,爱好艺术,专长音乐,琵琶算是她的拿手,二胡也堪称绝技;嗓子尤好,音色美,音域宽,发音清晰、准确,曾经一鸣惊人,誉满京都。她有理想,有抱负,心情恬静。为了生活,为了艺术,她虽然曾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中,但是她厌恶烦嚣。许多人对她献殷勤,表关心,颠倒,崇拜,而不轻易被染。不幸的是,刘振亮闯进她的生活,使她着魔了,不能矜持,为痴“爱”而做出无谓的牺牲,以致走上犯罪道路。
她担心新闻发表后,当年拜倒她石榴裙下,而达不到目的之人幸灾乐祸,看到她迷恋拆白党,失身江湖大盗,必定乘机兴风作浪,骂她无耻、下贱、卑鄙、淫荡,将身败名裂,成为不齿于社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