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回城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然后说:“虽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还是希望奥斯卡带着微笑出现,向我做些解释。”
“不要幻想了,姑妈。”莫尔说,“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最好是接受事实,过新的生活。”
海上巡逻队找到奥斯卡的船时,船已倾覆在海水中,除了船桨和钓鱼装备还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姑妈经常梦见奥斯卡被海怪拖下船。一个富有钓鱼经验又常独自轻舟出海垂钓的人,以前从没有出过事。
“天有不测风云,”莫尔继续说,“但幸好你生活无虑。”
“不,莫尔,时间会去掉伤痕,但是永远抹不掉创伤,没有奥斯卡,我永远无法排遣生活。”
莫尔耸耸肩说;“你知道,就某个意义来说,那是你赋予美满婚姻的代价。”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该放弃那幢公寓,那儿全是他的影子——衣柜里有他的衣裳,还有他的写字台,他的梳洗用具。”她摇摇头,“我总觉得他会来。”
“姑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多住几天,我们找个人去重新整理公寓,收拾他的东西?”
“不,不,谢谢你,莫尔,我得自己开始面对生活,这三个月来你和苏珊一直待我很好,照料我,耐心听我翻来覆去地说话。不过,我已经安排好,请罗拉明天回来,她可以帮我做一些事。我也和医生约好,星期五上午去看他。他要我至少每四星期检查一次。他怕我会旧病复发,就像你姑爹失踪那次一样。”
“你知道我们一向欢迎你,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人就是姑爹,而你又待他好,使他快乐。”
姑妈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她拿起手帕,但只拿到一半,手就搁在胸前,握成拳头,压在胸骨上。
“怎么啦?”莫尔问,“要不要药片?”
“要,要的,莫尔,请打开我的皮包。”
她找到装药的小玻璃瓶,把小白药片倒在手心上,含一片在嘴里,闭上两眼休息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现在好多了。”
“你一定要走吗?”莫尔问,“你知道,你在这儿不会麻烦我们的。”
“谢谢,莫尔,你很好,这里也很可爱……”
他们此刻正坐在可以俯瞰海湾的私人海滩上。这海滩属于莫尔,是他独创的,用特别进口的、最好的珊瑚色沙石铺成。
姑妈已经穿好衣服准备乘火车,莫尔穿着他昂贵的星期日便装,他的头发大约三星期没理,太长了。他不像他的姑爹,姑爹每天早晨刮胡子,穿着整洁,即使在假日,也打扮得像准备上班一样。连喝第一杯咖啡之前,他也要打领带,穿外套。
屋里电话铃响了,姑妈突然紧张地想:奥斯卡!他们已经发现他了!
铃声停顿了,接着,苏珊拿着电话机出来,对姑妈微笑着说:“别紧张,姑妈,只是你的律师。”
“啊,是波顿。”姑妈说,她的心跳缓慢下来。
“奥斯卡太太,你好吗?”
“噢,我很好,莫尔和苏珊把我宠坏了。”
“我听说你明天回家。”
“是的,事实上,我一会儿就去乘火车。”
“晤,我不想催你,不过……”
“我知道,波顿,很抱歉一再拖延。”
“你不必到办公室来,我很乐意把文件送到你家去。”
莫尔指指他的手表,对姑妈耳语说:“姑妈,我们必须出发了。”
“谢谢,波顿,我很感谢,星期三如何?”
苏珊在吻别姑妈后,说:“姑妈,不要忘记保持联系,你要是寂寞,随时欢迎再来。”
莫尔开车送姑妈到火车站,在月台上,他告诉她:“姑妈,我很乐意开车送你回公寓,从兰琴蒙特到曼哈顿,不算太远。”
“不,莫尔,我总觉得火车上能很好地休息。到了那边,出租车司机会替我提箱子,我一到家,就会通知医生。”
他们微笑着互相吻吻面颊,她一再谢谢他。
在火车上,她很害怕回到和丈夫快乐地住过的公寓。
下了火车,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一辆出租车,司机还替她把行李一直送进电梯。
她一打开房门,立刻有一种房里有人的感觉。起居室有一扇窗子略略开着——她曾那样开着的吗?
房里有一股新鲜的气息,带点清香,这香味使她迷惑,很快她领悟到,那是奥斯卡刮胡子时用的刮胡水的香味。这怎么可能?
是自己没有把瓶子盖好?
她迅速脱下外套、帽子和手套,走进卧室。这里也不对,一切都不对!奥斯卡的床显得很凌乱,好像有人在床罩上睡过觉。
衣柜顶层的抽屉上,挂着奥斯卡的裤子,就像他每天晚上挂裤子一样,打开抽屉,将裤管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