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铩羽而归

月至中天,夜洁如水。听了冯慎的话,曾三的神情颇有些不自在。

“兄弟,”曾三皱了皱眉,问道,“老哥蒙你啥了?”

“太白虽有诗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冯慎笑笑,朝桌上一指,“可若是独酌,又何需三只酒盏?莫非三爷真有广大神通,能将蟾宫仙子邀下凡尘?那盏中皆余残酒,该不是仙子见了我来,酒也不喝了,赶紧慌得躲起了吧?”

“兄弟又说笑了,”曾三颜面一松,嘘了口气。“老哥要真能把嫦娥请来,肯定得让她跳个舞给咱哥俩儿瞧瞧啊……是这样,方才有两个管事的匠作,见我在这喝的口滑,便嚷着来讨酒。我被缠得没法儿,就匀了他们几杯。正喝着,你就来了,我见状便赶紧打发他们离桌……嘿嘿,老哥之所以没实说,是怕兄弟你嫌弃啊。”

曾三一面说着,一面想撤下那两只多余酒盏。

“且慢,”冯慎一拦,道,“既然喜好这杯中之物,想来也是性情豪爽之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三爷不妨再将那两名匠作师傅叫出来。”

“我看就不必了吧?”曾三摆手道,“都是些上不了席面的粗人,叫他们做什么……”

“哈哈哈,”冯慎突然高声笑道,“三爷又在蒙我了!能跟你曾大统领同桌共饮的人,还能上不了席面?”

“什么统领?”曾三闻言,脸色骤然大变,“兄弟你说的话……老哥可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冯慎道:“既然三爷要装糊涂,那这层窗户纸,便由我来捅破吧。若我所料没错,方才在这里喝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匠作,而是你粘杆处的二位魔使!”

“嘿嘿,”曾三冷笑道,“兄弟你酒还没沾唇,怎么就开始说起了醉话?老哥受粘杆处那伙恶贼迫害,可是你亲眼瞧见的,那恶人统领,是那吃里扒外的董大海啊!”

“董大海?”冯慎反问道,“真的是他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曾三急道,“是他假扮成我的模样,与海棠那贱人串通起来害我,你当初不也说了嘛,他们粘杆处有邪法,会制人皮面具……”

冯慎道:“照三爷之意,我在城郊庄院见到的,应该是董大海了?”

“想来是他、想来是他……”曾三忙道,“我当时早被他们制服,囚在地窖里呢。”

冯慎又道:“若董大海真是贼首,那他原本的相貌,手下人应该早已熟识。那夜庄院中并无外人,他为何不以真实示人,反要自找麻烦、戴上你曾三爷的面具?”

“这个……”曾三迟疑一阵,道,“他那会儿往来于曾宅和那庄院,或许……或许想图个出入方便吧。”

“那好,”冯慎道,“再请教三爷。那董大海既然掌控了曾宅,还留你何用?换作是我,定会将你除去以绝后患。并且那夜他们弃宅逃离,有闲暇卷走古董细软,却没空处置你这囚在地窖中的曾三爷?或杀或挟,都花不了太多工夫吧?”

“歹人的心思我哪知道?”曾三狡辩道,“许是他们觉得费事,想把我扔在地窖中慢慢饿死吧。”

“笑话!”冯慎道,“那地窖在后院中如此突兀,一眼就能察觉。只要稍加搜寻,便能救你出来。粘杆处行事滴水不漏,怎会那般疏忽大意?对了,三爷不提我还忘了问,那口地窖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曾三道,“挖的呗!”

“我当然知道是挖的,”冯慎道,“我是问那地窖挖来何用。”

“自然是存菜贮酒,”曾三道,“我说冯兄弟,有地窖的人家多了去了,我凭啥就不能挖?”

“三爷不必顾而言他,”冯慎冷笑道,“你这仿苏州庭院的宅子,可不比那寻常百姓家。曲水池环绕,太湖石林立,又岂会大煞风景,挖一口不伦不类的地窖?”

曾三语塞半晌,道:“兄弟认准了我是那统领?”

“不错!”冯慎笃定道,“那粘杆统领就是你曾三爷!而那口地窖,也无非是你们这伙恶贼提前备好,用以存赃密会!”

曾三面色愈加阴沉,“兄弟,话可不能乱说!该不是你们捉不到那董大海,便想拿老哥来抵罪吧?”

“哈哈,”冯慎笑道,“世间并无董大海这人,我又何须捉拿?不止如此,就连那海棠,也是三爷编排出来的人物,你杜撰了这么一出故事,不就是想瞒天过海,让我们不往你身上起疑吗?”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曾三忿然道,“你有什么凭证?”

“凭证当然有!”冯慎道,“我跟三爷挑明了吧,打你从地窖出来那天,我便看出你在演戏!之后种种,无非是将计就计,只待合适的时机,好将你们粘杆恶贼一网打尽!”

“嘿嘿嘿……原来你早知道了,”曾三阴笑道,“不知我哪里露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