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空村绝户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晨钟刚鸣开东直门,顺天府的几骑人马,便驰入城中。
“他奶奶的,”鲁班头将缰绳一紧,放慢了马速。“可算是回来啦!”
见道边早摊上已摆出各色餐点,一名衙役耸了耸鼻子。“那边的肉包子刚出笼,闻着可真香哪。头儿,咱下去吃它几个?”
被那衙役一喊,其他人纷纷呼应,就连胯下骏马也都停蹄滞步,“扑哧扑哧”地喷起了响鼻。
“这主意好!摸黑赶了半宿道,肚子早都瘪啦!”
“就他娘的知道吃!”鲁班头笑骂一声,将马头一拨。“算了,念在咱这趟有惊无险的份儿上,老子就请次客。哎,两屉够不够?”
众衙役嬉皮笑脸,“弟兄们的饭量你最清楚,怎么着也得多加一屉吧?”
“这帮兔崽子!”鲁班头来到包子铺前,掏了一把大子儿扔在案上。“来上三屉!”
“好嘞!”店主答应着,便要启笼摆筷。
“别急着忙活他们,”鲁班头又道,“先给我包上俩!”
众衙役一怔,“头儿,你不在这儿吃?”
“不啦!”鲁班头接过裹好的包子,往怀里一揣。“老子去冯巡检那边看看,你们都别磨蹭啊,吃完了就赶紧回衙去!”
鲁班头撂下这话,便一夹马腹。那马长嘶一声,扬蹄疾奔开来。
驰了没多会儿,冯家的宅院已然出现在眼前。鲁班头下马拴牢后,便掏出包子来一面啃着,一面敲起了大门。
当冯全探出头时,鲁班头早已将两个包子塞下肚。“哟?是鲁爷呀。”
“嗯啊,”鲁班头抹了抹油嘴,“冯巡检可在?”
“在在,您里面请吧。”冯全说着,将鲁班头让进院中。
鲁班头也不客套,抬脚便往厅上闯。“冯巡检!冯巡检!”
听得是鲁班头声音,冯慎不由得一愣。“鲁班头?你不是去平谷了吗?怎么才两日就回来了?”
“哈哈哈”,鲁班头朗声笑道,“虚惊一场!”
“虚惊?”冯慎奇道,“难道不是瘟疫?”
“不是!”鲁班头咂了咂嘴,“待会儿我再给你细说,方才有些吃噎了,讨你杯茶水喝。”
“班头稍待。”冯慎忙沏茶呈上。
鲁班头接来喝下一口,又问道:“对了,那汉子呢?他早该醒了吧?”
“唉……”冯慎长叹一声,“我也正想说与班头知道……在班头动身去平谷那日,他就已经咽气身亡了。”
“死啦!?”鲁班头手一抖,杯里茶汁四溢。“怎么死的?”
鲁班头生性憨直,冯慎自然不敢将疑窦和盘托出,犹豫了片刻,这才回道:“伤重不治。”
鲁班头将茶怀一放,神色有些黯然。“老子好容易救来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冯慎歉然道:“是我监护不力,有负班头重托了。”
“冯巡检说啥呢?这不能赖你!”鲁班头赶紧道,“唉,死了就死了吧!也只能怪他自己命太不济。你说说,连太医都给他使上了,咋还救不活呢……”
冯慎感慨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诸业因果,难逆难违啊……”
鲁班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冯巡检,那汉子尸身现在何处?回头我去叫几个兄弟过来,把他抬出去埋了吧。”
“班头不必费心了”,冯慎道,“肃王早已派了人来,将他运至义冢葬下了。”
鲁班头“哦”了一声,低头不语。
沉默了一阵,冯慎开口道:“班头,平谷那边是怎么个情形?”
“瞧我这记性,”鲁班头道,“是这样,我跟弟兄们刚赶到那边时,平谷县城内倒没什么异样。于是我们又走乡串镇,终于在一个叫刘家店的地方,发觉了不对劲儿。在这个刘家店,不少村头都搭起了避瘟棚。”
“避瘟棚?”冯慎追问道,“不是说并非瘟疫吗?”
“别急,”鲁班头道,“我慢慢跟你说。开始时候,我们见那避瘟棚里的人一个个抖得跟打摆子似的,也以为是疫症。正想要回京禀报时,却被几个突然而至的大和尚拦下。”
冯慎奇道:“被和尚拦下?”
“是啊,”鲁班头又道,“当时那伙大和尚都挡在马前,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我被他们念叨的烦了,就下令将他们驱散。可还没等兄弟们动手,打头一个和尚便闪身出来。见他们总算肯好好说话了,我也就没急着赶他们。”
冯慎问道:“那些和尚怎么说?”
鲁班头道:“他们说此番过来,一是为乡民度厄,二是替我们几个挡灾。”
“挡灾?”冯慎一愣,“挡什么灾?”
“牢狱之灾!”鲁班头道,“想想我都有些后怕哪。也多亏那伙大和尚拦着,要不现在,我跟兄弟们几个怕已在大牢中啦!”
冯慎更加不解,“班头,我越听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