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他知道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吗?她的出现是否留下了痕迹?他是否会转向她,像三只熊里的一只那样对她说:“谁坐在我的椅子上?”卡罗尔的头发算得上是金色的,但她算不上金发美女。她吞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然后伸手拿酒瓶,酒瓶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板上。她觉得待在这里很舒服。她刚刚抓住一个嫌疑犯,但托尼认为谋杀罗比·毕晓普的凶手并非此人。卡罗尔对自己的职业判断充满信心。
她的个人感情给她惹麻烦了。他不在这里的时候,她更容易确定自己的感觉——她想念他。她想象二人在阳光下谈论任意话题。她可以描绘出他脸上生动的表情,甚至可以大胆想象“爱”这个词。但他们处在同一空间时,她所有的确定都不见了。她太需要他,而她在做什么和说什么时,焦虑两人的关系。没有说和没有做的事情相比说过和做过的事情更令她难以释怀。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托尼是个职业心理专家,但她怀疑托尼在处理这方面的问题时不会比她明智多少。
在医院的房间里,托尼躺在床上,灯是关着的,窗帘也是拉上的。厚厚的云彩反射出城市的光辉,将天边的黑暗照亮了。他之前已经睡过觉,但是睡的时间并不长。他想在家里自己的床上睡觉,或者至少是在自己的沙发上,因为他目前几乎不可能上下楼。在家里,没有人会在六点钟带着一杯他不想要的茶叫醒他,没有人会评价他选择的拳击短裤,也没有人会把他当五岁小孩子对待,以为他无法作出自己的决定。最重要的是,没人会允许他的母亲走进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去,就像要抽空自己一般。他在开什么玩笑?他在家会和在这里一样不安和痛苦。他需要的是工作,工作才会让他有存在感,让他的大脑有用武之地。没有工作,就没有方向,他的思维会像轮子上的仓鼠,只能不停转圈和跳舞。工作可以让他逃避任何事情,但他避不开乔丹,和对乔丹的感觉。他们一度有一丝希望一起构建未来,但是他们当时的境遇和他的反应把事情搞砸了。卡罗尔也许爱过他,但那已经成为历史。
所以现状也许是最好的结局,特别是考虑到他的妈妈再次出现了。
浑厚的男低音像控制了克里斯的大腿,她的肌肉随着每一个节奏不停地收缩,骨头好像在颤动。她全身都在冒汗,包括那些她甚至不知道有汗腺的地方。如果此时给她做测试,她的心电图应该是齿轮状。可笑的是,她为了找乐子去俱乐部时,从没注意到过这些反应。她那时那么惬意地沉浸在节奏中,那么喜欢跟希妮德或者其他人在一起,开心而有活力,绝不可能像今晚这样感到音乐给她带来的焦虑。
她在跳舞的人群中穿梭,沿着舞台边缘找人谈话,出示警官证,将照片成扇形分开,让他们停下来看看。有几次,她只能抓住别人的衣服,面对面地同那些抗拒或者站得太高且不想合作的人谈话。有时候,她可以瞥到凯文或者宝拉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找人问话。
宝拉能出现真是太好了。克里斯看见这位年轻的警探穿梭在酒吧的人群中时,吃了一惊。她得知宝拉在多尔取得的成功后,高兴得差点疯了。早些时候,她还听说卡罗尔和萨姆降服了里斯·巴特勒,所以现在他们有两条线索可以追踪。这两条线索为他们寻找杀死罗比·毕晓普的凶手提供了动力。
在爱丁堡的希尼德可能也在同朋友们过周末,克里斯想,而她近期应该不会有整段空余时间。但是,唉,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其实卡罗尔·乔丹制定的灵活制度让她自从加入这个小组后,业余时间多了很多。
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一件事是,她认识并尊敬的高级警探似乎都有相似的经历。她之前同宝拉谈话后想起了过往。克里斯曾经同一个年轻警探共事过,那个女人如果还活着,可能已经成为明星警探。一个正要大展宏图的警察,被一些混蛋永远地折断了翅膀。那是一位克里斯本不该爱上却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她认为自己必须要为那个女人的死承担一些责任。她为了弥补缺憾,尽可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你这头感伤的牛。”克里斯低声地说道,然后挺了挺肩膀,移动到下一个舞者的视线中。你正在为谁做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事可做。
大篇幅混乱的代码在屏幕上翻滚,不断地被算法拦截,目的是查找蛛丝马迹或解析一串数字的含义。斯黛西向后靠,打了个呵欠。她在罗比·毕晓普的硬盘上做的功课已经多得快超过人类的范畴,现在就看机器的了。她从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椅子上站起来,将手臂放在头上伸展一下,横着走到窗边,活动活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肌肉和关节,然后盯着下面的城市。都这么晚了,街上还有这么多人试图满足自己的需求。充满希望地去寻求,然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