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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拉目送当班警长带着托尼去牢房。她亲自跟他讲了一遍程序,确保他清楚自己有什么权利。这个当班警长也知道她很关心这个嫌疑犯。“你应该找个律师。”警长说。

“你可以在这里打电话。”警长补充道,指着一部收费电话。

“明天再说吧。”托尼说。他一脸的憔悴和疲惫,他来到警察局后,看起来已经苍老了很多。

“对不起。”宝拉说道。

他点点头。“我知道,没事的。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告诉托尼更多实情,但又不敢冒险。这是菲丁的看守所,不是她的,她不知道能相信谁。她非常疲惫,不确定应该怎么做,于是一头冲向楼上。在面对菲丁和谋杀调查小组前,她需要停下来抽根烟休息一下。科迪靠在门边的墙下,往上吐出一股青烟。“干得不错。”他说道。

“你这么觉得?”

“早些抓到嫌疑人总是好的。可以让高层别再烦你,也能让媒体从你面前滚开。”

“抓错了人也没关系?”

“哦,我忘了。他是你的朋友,对吧?根据那些小伙子的说法,他是个怪人。”

“从怪人到强奸杀人犯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我不认为他走下了那么远。”

“传言说,杰科·万斯一案之后,他失去了理智。乔丹就是为此才离开他的,乔丹知道他变了。”

忽然之间,宝拉不再犹豫,径直走到离科迪很近的地方,用一根手指猛戳他的胸膛。“你从哪儿听来这些闲话的,科迪?还是说,这些话是你为了激怒我而故意编造出来的?耶稣基督啊,”她突然爆发,“你的语气就像小报记者,正在努力寻找能上头条的悲惨事件。卡罗尔·乔丹失去兄弟,这就是她把我们都抛在身后的原因。一般人会称之为悲伤,你这个讨厌的娘娘腔。”她往后退,从科迪身边走开。“一切都只他妈的跟悲伤有关。”

“放松些,长官,”科迪说道,声音中透着挖苦,“别人会以为你疯了什么的呢。”

“我如果再听到你或其他人谈论这种狗屎事,会直接去找菲丁。我发誓。”

科迪发出阴险的咯咯轻笑声。“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不是从菲丁那里传出来的,长官?”宝拉迅速转过身,在离他耳边只有几毫米的墙上按灭香烟。滚烫的烟灰灼烧到敏感的皮肤时,他嗷嗷尖叫起来。“你这个疯婊子。”他大声嚷嚷道。

“应该这么说:你这个疯婊子,警长。我建议你不要忘记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字,科迪。”她拂袖而去,跺着脚走回菲丁的办公室。她释放愤怒后浑身畅快,整夜积累下来的恐惧和沮丧一扫而空。

她发现菲丁已经在办公室,正把文件装入笔记本电脑包。“你应该告诉我,你跟他说过贝芙·麦克安德鲁失踪的事情。”

“我知道,对不起。”宝拉等待着一顿臭骂。但出乎她的意料,菲丁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我明白。”她的声音非常疲惫,和宝拉目前的状态一样。“你已经习惯让他参与每个案件。对你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

“回家,吃些东西,然后睡觉。我们明天早上继续调查。到那时,指纹专家会给我们明确的‘是’,而不是‘可能是’。接着,我们会全面搜查他的家和办公室。你知道他除了那艘船,是否还有储物仓库或车库之类的地方?”

“不知道。”

“我们明天会去确认一下。我已经让人查看监控录像,看看能否在某个相关地点找到他的影像。”

宝拉扭动一下肩部,放松一点。“你真的觉得是他干的?”

“我只是跟着证据走,麦金太尔。证据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情绪正在蒙蔽你的判断力。”

“是吗?我不认为是情绪在反对这件事,而是学识和经验。我已经和托尼·希尔共事很多年。他拯救生命,不会取人性命。”

“而我觉得你大错特错了。不过,你这样插上一脚也很好。我们会好好再理一遍整个案子,这样就不会在法庭上被辩方律师攻其不备了。还好,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调查只是开了个头。现在就回家,明早精神焕发地回来,整装待发。”

“媒体那边怎么样?我们已经对他们说了逮捕的事情吗?”

菲丁摇摇头。“我已经告诉小组成员什么也别说。即便如此,到我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消息很可能已经传遍整个网络。不过,我没有做任何官方发言。”她拉上电脑包,把宝拉赶出办公室。“明早见。我们如果有点小运气,会在特拉福德中心的摄像头中看到他那张欢乐的小脸。”

然后她就走了,宝拉站在原处,满腔激情无处发泄。

家给人的感觉从来都不是这样。她现在觉得自己走进了一部紧张的电视连续剧之中。托林正在餐桌上玩笔记本电脑,一个陌生女人——宝拉猜测是瑞秋——正坐在扶手椅上,一边看平板电脑,一边喝着一瓶红酒。埃莉诺则在熨烫一件白色衬衫。熨烫衬衫?宝拉从没想过埃莉诺竟然知道烫衣板在哪儿。死亡——特别是突然而至的横死——总是让人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时间。埃莉诺脸上释然的表情说明了宝拉需要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