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医生与病人

眼见我们终于到了餐厅,加里·奥尼尔立刻起身离开餐桌,喊道:“太好了,真高兴,先生,终于见到你了!”斯托克斯先生先我们一步来到交谊厅,爱尔兰伙计刚才正和他一起吃午餐,虽然这顿饭来得有点迟。“上校,我又在找你们,刚刚饥火烧肠啊,禁不住就大吃大喝了。先生,我想检查您的伤腿,您那可怜朋友的头我已做了治疗。天哪,上校,有人照着他的头狠狠地来了一下!”

“是被绞盘棒砸的。”上校解释道。他痛苦地呻吟着,我们搀着他到桌子远端,拉出船长的扶手椅让他坐下,这样他能舒服一些。“一个狡诈的黑鬼从背后偷袭他,擦着他的头狠狠砸下,耳朵差点砸没了!”

“是啊,先生,就是这样,我也想到了,”加里插话,边往酒杯里倒白兰地再加水填满——他把这叫“纯净水”。“我给他的头骨做了接合,齐得像九柱戏里的木柱[1]。不过,亲爱的上校,把这喝了。保证暖到你心里,给你注入新鲜生命!”

美国人先是饮了一口面前的酒,然后喝了个精光,深深地叹了口气,很是满足。

“啊!”他喊道,“我感觉好些了。但是可怜的阿方斯船长现在怎么样了?”

加里回答:“天哪,他恢复得真好,”他闻了闻汤盘,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汤。服务员维斯顿刚刚端着汤进来,直接送到那虚弱可怜的客人面前,放得正是地方。“一个骨头碎片正好卡在他脑壳里;不过我刚刚环钻开颅取出碎片,现在那兄弟正像小孩一样酣睡,就在那儿,睡在船长的床上!来,上校,你来喝点汤,喝完我好给你动刀。老天,这东西真不错,你喝了会好很多!”

上校喝了一两口维斯顿放在他面前的汤,答道:“太感谢你了。”他刚开始小心翼翼地吃着,好像有段时间没吃过东西了。“我不怕你在我身上动刀子,先生。我动过太多手术了!”

爱尔兰人像平时那样开怀大笑,他喊道:“是啊,上校。”“你最好夸夸我的手艺,否则我待会儿抓起你的脚,我的乖乖,有你好看的,说到做到的!你再喝几口汤吧,先生,趁我还没开始,你先吃着,我给你讲讲我在古老的圣三一学院[2]学习专业知识那会儿,曾假作专业医师出诊照料一位老妇人的事,千真万确!”

“做得好,奥尼尔。”看到奥尼尔努力让悲伤的客人放松情绪,努力让他摆脱深陷的焦虑和痛苦,船长说道,“这故事我听过吗?”

“说老实话,我认为您没听过,船长,”医生答道,语气轻松诙谐,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天哪,这笑话让我太丢脸了,先生,这故事我讲过太多遍了!”船长说:“没关系;我们听来只会更有趣,”他给斯托克斯先生使了个眼色。加里的老故事他们都烂熟于心了,但是这种时候,只要能让上校的注意力分散那么几分钟,他们什么都愿意听;想起加里闹的丢脸笑话,他们暗暗发笑。“快开讲吧。”

“老天,好吧,这就开始,”奥尼尔咧嘴一笑。“你要知道,上校,如果你愿意听下去。我当时只是一个‘半吊子郎中’,可以这么说。千真万确,我是一个医学院的新生,基本上不懂骨头。”

“骨头!”船长打断他的话。“你到底在说什么,伙计?”

“当然在说解剖学入门知识,先生”,加里夸张地解释道,然后接着讲他的笑话。“好了,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和一个同年级的哥儿们在医院里工作,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从学院毕业,这时大厅搬运工走进我们在的病房,问我们知不知道住院医生兰斯教授在哪里,有人急着找他。

“‘实际上,’我的好友,也就是和我一起的另一个医学生特伦斯·马奥尼说道。‘教授去看总督了,他得了麻疹,生命垂危,天知道教授什么时候从城堡回来!你找他什么事,奥多德?谁在这种诡异时间找兰斯老头儿?’

“马奥尼的玩笑搬运工全当真了,天,完全当真了。‘那真是太遗憾了。’他说,‘兰斯医师去了城堡,虽说想到总督费尽周折指派我们的人过去,我就为古老的圣三一学院感到骄傲,真的,因为他从英国飘洋过海带回的那些粗鲁的现代医生我们没兴趣!可是话说回来,先生,实际上,教授认识的一个可怜女人肚子得了病,很厉害——她的邻居这样说的,她现在急需帮助!’

“‘她是谁啊,奥多德?’我问道。‘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她名叫弗拉纳根夫人,’搬运工说道。‘她是兰斯夫人过去的女房东,先生;也是个坏脾气的老太婆,脾气火爆啊!她就住在丹姆街[3],没错儿,就在艾比路。你问谁都知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