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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柏瑞冲进一大群记者当中,目光锁定在二十码前那个摄像灯光的焦点:一个造型靓丽的金发女子。嘉柏瑞推开众人,靠近柔伊·佛西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头讲话。柔伊一看到他就呆住不动,闭上嘴巴,紧抓着麦克风。

“关掉。”嘉柏瑞说。

“安静。”摄像师说,“我们正在联机……”

“关掉该死的麦克风!”

“喂!你以为你是谁……”

嘉柏瑞推开摄像机,扯掉电线,关掉灯光。

“把这个人赶出去!”柔伊大喊。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吗?”嘉柏瑞说,“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在做我的工作。”柔伊回道。

嘉柏瑞直朝着她走过去,他的眼神让柔伊畏缩后退,直到背碰上新闻采访车,再也无路可退为止。

“你可能已经害死了我太太。”

“我?”柔伊摇头,用带着挑衅的语气说,“我不是拿枪的那个人。”

“你刚才告诉绑匪:她是个警察。”

“我只是照实报道。”

“不用管后果吗?”

“这就是新闻,不是吗?”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嘉柏瑞向前跨一步,发现自己差点忍不住想掐死她,“你是个妓女。不,我收回。你连妓女都不如!你不只出卖你自己,你还出卖所有人!”

“鲍伯!”柔伊对着摄像师大喊,“把这个人带走!”

“退开,先生!”摄像师的大手放在嘉柏瑞肩上。嘉柏瑞把他的手甩开,仍旧瞪着柔伊,“如果珍发生了什么事,我发誓……”

“我说退开!”摄像师再说一遍,抓着嘉柏瑞的肩膀。

突然间,嘉柏瑞心中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全都转成熊熊的怒火。他转过身来,冲撞摄像师宽厚的胸膛。嘉柏瑞听见摄像师肺里空气被挤压出来的喘气声,看到摄像师备受惊吓的表情,然后,摄像师就摇摇晃晃地往后跌,摔倒在一堆缠绕纠结的电线上面。下一个瞬间,嘉柏瑞跨坐在摄像师身上,拳头高高举起,手臂上每一条肌肉都准备用力一击。然后,嘉柏瑞的眼光突然又可以聚焦,发现地上的摄像师已经缩成一团。四周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大家都很爱看热闹。

嘉柏瑞的胸口不住起伏,站起身来,看见柔伊站在不远处,脸上尽是兴奋之情。

“你拍到了吗?”她对着另一名摄像师大喊,“有没有人拍到刚刚的画面啊?”

嘉柏瑞满心嫌恶地转身走开,一直走到远离群众、远离摄像灯光的地方。嘉柏瑞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距离医院两个街口外的转角,即使在这个阴暗的街道,还是逃不过夏季的炎热,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人行道仍散发出高温。嘉柏瑞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脚在人行道上生了根,与哀伤恐惧纠结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你,我的工作是确保人们远离伤害,但我却无法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

嘉柏瑞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认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但不想接听。那是珍的父母,柔伊的新闻一播出,他们就立刻打电话给当时正在开车的嘉柏瑞。嘉柏瑞平静地忍受安杰拉·瑞卓利歇斯底里的啜泣,以及法兰克要求他采取行动的命令。嘉柏瑞心想:我现在没办法应付他们,也许再给我五分钟或十分钟,之后我再接电话,但不要是现在。

嘉柏瑞孤单地站在夜里,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他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但就在刚才,他差点揍了一个人的脸。嘉柏瑞心想:珍会很惊讶,而且可能会觉得很好笑,看到自己的丈夫终于失去自制力。有一次,珍生气地叫他“无感灰衣人”,因为常常在珍已经怒火爆发的时候,他却很镇定。嘉柏瑞现在想:珍,你会以我为荣的,我终于证明自己也是平凡人。

但是你没有亲眼看到,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嘉柏瑞?”

嘉柏瑞站直身体,转过头看见莫拉,她靠近时没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嘉柏瑞没注意到莫拉站在自己身边。

“我必须远离那群马戏团似的记者。”嘉柏瑞说,“否则我发誓我会扭断那个女人的脖子!我把怒气发泄在那个摄像师身上已经够糟了。”

“我听说了。”莫拉停了一下又说,“珍的父母刚到,我在停车场看见了他们。”

“他们一看到新闻就打电话给我了。”

“他们在找你,你最好过去。”

“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他们。”

“恐怕你还有另一个麻烦。”

“什么?”

“柯萨克警官来了,他对没有人通知他这件事非常不高兴。”

“老天!他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柯萨克是珍的朋友,他们相识的时间和你们一样久。你也许和他处不来,但他非常关心珍。”

“是啊,我知道。”嘉柏瑞叹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