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第18/26页)

爷爷介绍道:“他呀,他是张蛇人的儿子,您还记得张蛇人吧?”

老太太眯起眼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记得,张舍人?姓张的我倒是认识几个,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叫舍人的。舍人为己?哦,不。我只听过舍己为人。”

张九听了老太太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老太太记性和听力都不大好,但是挺有天生的幽默细胞。

爷爷笑道:“不是名字叫蛇人,是一个姓张的养蛇的人。知道吧?前些年来过我们这里耍过蛇的,还有印象吧?”

老太太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养蛇人的儿子啊!哎呀,事情都隔了好久啦,我几乎记不起来了。他的儿子都这么大的人啦?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眨眼睛就过去啦!”老太太感叹了一番,末了热情地问道:“你家父亲身体还好吧?”

张九回道:“好着嘞!”

老太太道:“你父亲是我认识的最远的人。我是从隔壁村嫁到画眉村来的,一辈子也就待在这两个村之间,一个月就去镇上买一次零用东西。娘家人死了,儿子长大了,我就连娘家也很少去了,镇上也很少去了。画眉村的一块石头,一个水坑,我都知道在哪里。但是要问我画眉村之外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不过一个情况除外,就是知道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养蛇的厉害人物。呵呵。”老太太一讲起话来就滔滔不绝。不过也难怪,像她这样一辈子拘束在一巴掌大的地方,难免对一点点新鲜事情如此感兴趣。

张九道:“我家住得并不远呢,才十公里多一点。”

老太太立即撇了嘴,道:“十多公里还不远哪?对了,你既是养蛇人的儿子,应该知道巳时啊。巳是蛇的意思嘛。”

张九听了,脸色顿变。

40.

爷爷发现了张九的不适,忙关切地问道:“张九,你怎么啦?”

张九惊慌失措道:“马师傅,我差点儿忘了,竹叶青曾经跟我说过,巳时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竹林中去的,不然会浑身难受。只怕今天到了巳时她回不去,会跟我父亲斗起来。”

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惊慌,你现在就回去,路上走快一些。回到家里之前,折一段竹树的枝叶。到家了就给她盖上。这样她就会舒适一些。巳时的蛇一般不咬人,所以也没有必要担心你父亲。”

老太太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拍着巴掌问道:“你们说些什么呢?你父亲不是养蛇人吗?你还替他操什么心哪?还怕他被蛇咬了不成?”

张九说走就走,立即跨门离去,甚至顾不上跟爷爷告个别。

老太太又拉住爷爷要问个明白。爷爷笑道:“他们养蛇的事情您打听了也没有用,您还是多多关心自家的鸡吧!”

老太太跺脚道:“是啊,我差点儿忘了来干什么的了。哎呀,马师傅,您快帮我算一算,我家那只走失的鸡能不能够找到。”

爷爷默神沉吟一会儿,答道:“您这只鸡恐怕是回不来啰。要不是落到水塘里淹死了,就是被谁家馋嘴的狗给咬坏了。它的尸骨应该在正南方,您可以朝正南方去找找。”说完,爷爷掏出一根烟来,“刺啦”一声划燃火柴,将香烟点上。我没有阻拦。

送走了唠唠叨叨的老太太,爷爷突然问我道:“张九呢?”

我奇怪道:“他不是听了你的劝告先走了吗?”

爷爷“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抽闷烟。显然爷爷刚才脑子里还想着其他的事,也许是张九的事,也许是《百术驱》的事,还也许是刚刚经历过的阴沟鬼的事。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爷爷真的累了。就算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也经不起这些天连续不断的折腾。

“别抽烟了。”我劝道。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劝劝他,他会接着抽第二根然后第三根。

“嗯,这根抽完我就不抽了。”爷爷道。

我和爷爷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吆喝卖水果。奶奶从里屋走出来,高兴道:“我的乖外孙真有口福呢,早不见来晚不见来,偏偏今天就来了。老头子,去枕头底下取点儿钱来,买点儿水果给亮仔吃。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让他闲待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吃些东西。你们一老一少默坐在这里,坐得我都没有什么话说了。”

爷爷点点头,走到里屋取了钱出来,问我道:“你想吃梨子还是苹果?我的牙不好,吃水果凉冰冰的,牙齿受不了。”

我说:“出去看看再买吧。”

于是,我们两人循着吆喝声找到了卖水果的贩子。拖水果的是一辆破板车,一人坐在板车上吆喝,两脚悬在半空晃荡;一人站在板车前,两手紧紧提着车把,肩膀上拉着纤绳,如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坐在板车上的人我不认识,可是那个拉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红毛鬼山爹。它嘴上叼着一根烟燎雾燎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