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刘邦的“穿孔游戏”
在秦朝以前中国历史舞台上还没有皇帝,只有“王”和“天子”。“王”不过是诸侯的“共主”或“召集人”,他的权威是相当有限的。夏朝号称万国,商朝的诸侯也号称上千,周朝的属国最少,但也说有八百之多,实际上夏商周都不可能真正控制这些诸侯属国,近一点的还能去巡狩一下,远的也就鞭长莫及由它去了。
春秋战国是被孔丘先生喻为“礼崩乐坏”的时代。事实上,只不过是统治者由于多种原因未能集权,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处于松散性管理的黄金时代。这个时候,感觉天下最牛气的不是五霸七雄,而是那些身怀文武才艺的士人,这时士大夫阶层在中国社会还没有完全形成。这些身怀绝学之人每天睁开眼睛就摊开地图,找下一个落脚点。他们奔走于各个诸侯之间,谁给的金钱多、爵位高、权力重,他就留下来给谁打工。合则欣然留下,不合则拍拍屁股走人,双向选择,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君臣之间都是客客气气,平等合作。而且大多数时候反倒是处于臣子地位的士人更不客气,常常直言不讳让诸侯王下不了台。
到了战国后期,那个跺一跺脚都会让脚下的大地跟着乱颤的秦王已经嫌称王太过小儿科。于是,才有了秦国与齐国并称东帝西帝的疯狂提议,不知天高地厚的齐王居然还真就以为天下二分有其一,幸亏“义不帝秦”的鲁仲连居中游说,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公元前221年,大秦帝国横扫六国,甚至将一群六国的后宫嫔妃都掳到咸阳之后,秦王嬴政再也难以拴住自己内心深处那头叫做欲望的怪兽,他无论如何不肯再做王了,他牛气冲天地吩咐手下的臣子给他议个配得上他的旷世奇功的名号。丞相王绾和廷尉李斯在故纸堆里捣鼓了几天,终于在传说中的半神半人的“三皇”那里找来一顶大帽子,说三皇中最神的是“泰皇”,建议嬴政自称“泰皇”。然而,嬴政并不满意,他从“泰皇”那里取了个“皇”字,再从“五帝”那里取了个“帝”字,合成了一个“皇帝”。接着又对“皇帝”两字作了一大堆的考据的讲究:“皇帝”自称“朕”,朕的命为“制”,令为“诏”,皇帝的大印叫“玺”,走到哪里叫“幸”,包括跟女人睡觉。嬴政自称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秦王朝作为法家思想的忠诚实践者,在国家权力结构上建立了整套符合法家理论的律法,将法家鼓吹的那一套运用到了极致。但是让秦人自己最后都大跌眼镜的是,一个以武力称霸天下,以严刑峻法震慑四方,以强大的暴力体系横行天下的帝国,也就短短的十五年便风流散尽,末日降临。刨根溯源,还是因为秦朝的权力集团对法家思想的极端发展和法家思想在具体的实践中没办法解决的矛盾所造成的。
法家思想曾经随着秦帝国的强大而风生水起,让天下儒生恨得牙痒痒。当时的法家,与其说它是权力集团手中的一柄利器,倒不如承认它早已为秦国君臣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深度洗脑。
法家思想的产生有其无法抹去的现实意义,它的历史源头是在战火纷飞的春秋战国时期。而那样一个时期,官家权力强调的就是集中;在秦王朝的统治者们纵横天下的时候,它的理论体系完全建立在战时体制的基础上。这种战备状态,要求的是集中一切优势项目为战争服务,为权力的扩张服务。它注重的是眼前的现实利益,就是从眼前的现实利益出发,以实现手中权力的最大化。此一时彼一时,当战争的硝烟散尽,留在人们心底的伤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这就像是两大武林高手在生死存亡时刻比拼内力,最后的结局是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虚脱。对于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国家来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时时刻刻站岗放哨,保持荷枪实弹的硬汉形象。
没有人会否认秦始皇是一代雄主,与他的勇气相比,他更缺乏政治手段和治国经验。当天下统一的号角吹响多时,他老先生还执迷于战争的快感中无法自拔。他坐镇咸阳,环顾四海,伸出两个拳头同时向南北两个方向打去,对他来说人的思想是虚无而苍白的,只有武力征服才是真正的铁血王道。《史记》中记载,南方发兵攻打南越,守五岭,据徐广注是五十万人,同时发役夫在湘江上游筑石堤,人工开凿渠道来运送粮草,役夫人数也不在少数,这还没有算进建筑宫殿陵墓的劳力,南征结束以后,南方设置桂林、南海、象郡,并且有相当规模的移民;北方派蒙恬发三十万军队击胡,同时修筑长城,人数也都不低于三十万人。不安分的秦王嬴政,拿出了天下总动员的架势。这完全符合法家理论的宗旨,只要活着就要往死里折腾。法家理论只具备集权和战时两大特点,可以说是非常态下的非常之举。战争年代,它是刺向对方的利刃;统一年代,它同样还是利刃,不过刀锋直接指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