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第6/14页)

王鹏一软,把真克简就给出卖了。

对夏克简,我们也是步步紧逼,说你不要无谓地死扛,你得搞清楚状况啊。这时候再上演兄弟情深是不是晚了点儿?坑你哥的是你,不仅是绑架他,由着这个绑架,龙美玲跟刘俊双双遇害,这也就等于揭开了你哥帝国倒塌的序幕。你想啊,从前你们干了那么些人,之后都高枕无忧,你哥都该退休安享晚年了,你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几番交锋,夏克简,一个敢文睁眼关公、穷凶极恶的主儿,在节节败退中,终于也被我们拿下了。这时候,连轴转的我们也几乎到达了体力的衰竭点,要是没有这春风吹战鼓播,八成也得趴下。乘胜追击,与夏克明的对战正式吹响了号角。然而在这个时刻,我听到了风声—高博出事了。

真是犹如五雷轰顶,要说我们几个年龄相仿,也是到了流年不利这么个年纪,但不带玩儿多米诺骨牌的吧,连环倒?

高博这事出得才真叫背。要说许鹏赌球,他自己负有责任,有过失,处罚重了归处罚重了;要说宫立国的部下跟记者发生口角、肢体冲突,他跟着吃了挂落儿,就是吃了挂落儿;那高博这事出的简直就是倒霉!大写的倒霄二字!

嫌疑人跳楼了,畏罪自杀。

高博不是没做考量,他干刑警这么些年,还不知道风控吗?他还给嫌疑人派了一个年纪不大的辅警,专门负责看守。他一看嫌疑人跳楼了,也急了,扑过去就抱他腿去了,结果直接从五楼跟着折下来了。嫌疑人当场身亡,辅警不仅重伤,心理还造成疾病了。听说还被下发了逮捕令,正面临渎职的指控不说,还给免职了。

这消息一传来,大家伙儿都炸了。高博真挺冤的,辅警罪也没少受,这事情不应该发生,但发生就发生了啊,它本来就存在发生的概率,不能说谁摊上就谁倒需吧?可现实情况还真就是谁摊上算谁的。高博跟我们都一个臭毛病—报喜不报忧。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跟何杰、赵大力还是听风声才知道。何杰参与审讯肯定是走不开了,我一看局势也已经明朗了,全局我们也把控住了,我就先闪了。这会儿队上少我一个不算少,但是高博他现在自己一人肯定郁闷得要死,我得去忘问,不仅是慰问,我还肩负着全队的关心。

我说戴天那天怎么突然走了,我说怎么这么露脸的、主持全局的审讯工作他没来换了师父亲自下场呢,敢情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开车在路上,我心里乱脑子也乱。戴天瞒我那是正常,师父也瞒我?调经侦的人高博没出现,我满脸问号儿,他老人家都没给我垫一句,这太不像他了。

嫌疑人跳楼。这得是多小概率的事件啊,硬让高博赶上了。

跳楼。他就是不跳楼也可以上吊,不上吊还可以往车上撞,全不行还能咬舌自尽呢。人畏罪自戕,真拦不住。

红绿灯将我拦下,我迷茫地看着窗外的街景,霓虹闪烁、车辆穿梭、行人匆匆,这一天跟凡俗平常的每一天相比,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这一天,对某些人来说一定是特别的,特别好或特别坏。但总之是特别的。譬如夏克明。他一定不会想到就是在这样的一天,他阴沟里翻船了。也譬如高博,就是在那样的一天,他的职业生涯被宣判了死刑。而对别人来说,这就是流水线般平平无奇的一天。

人的命运瞬息万变。

见着高博,他倒是比我想象中乐观,还能咧着嘴跟我打招呼。

我们约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家小酒馆。人不多,因为早已过了饭点儿,但那个24小时营业的标志在夜色中像一盏明灯。

“你说你,案子不搞完就往我这儿扎。”

我坐下,拿过了桌上的啤酒瓶:“到底也不是我案子啊。咱就是协助。多我一个也不解决问题。“你这个人就是走运。”高博笑。

“我怎么就走运了?”

“给我画一大饼充饥,自己倒叫人给踢了出来。原本你还惦记该怎么跟我交代呢吧?现在好了。你还不幸运?”

“别自嘲啊,听着丧气。”

“这有什么可丧的,落在我身上了,那就承担呗。“你…”

“就是可惜了,年初我还跟我闺女吹牛呢,说爹今年一定高升,到时候让你倍儿有面子。这下崴泥了,我媳妇儿被我气得先是哭再是笑。这还不是事,是我这两天老跟家里出没,宝贝闺女问了:“爸爸,你不忙了吗?她这么一问,我还能跟家里坐得住吗,就见天儿上街溜达。感谢你啊,过来陪我喝酒。解闷儿了。”

我能怎么办?人间送温暖呗。但再安慰的话也是空洞,除了安慰我还能拿出什么来?

推杯换盏,人一上了岁数,尤其是喝酒的时候,就特别爱怀旧。说的、想的,都是从前那些事。不吹,就这些年,我们兄弟几个经历过的案子,足可以书写一部人类心灵黑暗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