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丑正(第9/10页)
张小敬双足稳稳踏中,又是一刀挥出。鱼肠一看对方不为所动,只得中途撤力,迅速飘远。那一个木台,已然距离张小敬不足三尺,台上那两根木制长柄清晰可见,一侧靛青,一侧赤红。
“你知道毁哪一边吗?”鱼肠的声音恶意地从上空传来。
张小敬原本已经抬起的长刀,停滞在半空。
他并不懂得机关营造之术,这一刀劈下去,谁知道是福是祸?究竟是靛青还是赤红?万一劈错了,反倒提前引发了爆炸,又该如何?张小敬原本是没想过这些的,只求一刀劈个痛快,被鱼肠这么一点,反倒成了心魔,下不去手了。
就在张小敬一愣神的工夫,机枢木台已掠过他的身前,逐渐远去。张小敬急忙身子前倾,伸手去抓,背部终于离开了灯楼内壁。
这一个小小的破绽,立刻被蓄势待发的鱼肠抓住。他一下子从脚手架上跃下来,飞刺过去。张小敬要么去抓木台,被他刺死;要么回刀自保,坐视木台远去。
现在灯屋已经亮起了二十一间,张小敬没有时间再等它转一圈回来了。
张小敬对此也心知肚明,可他面对靛蓝和赤红双色,无从下手。他一咬牙,先回刀挡住鱼肠的突袭,可也因此错过了与机枢木台接触的机会。
旋转的地板,稳稳地载着机枢木台,逐渐远去。
鱼肠没有作声,双眼却闪动着兴奋神色。这一番争斗的结果,终于要水落石出。他忽然发现,不杀掉这个家伙,任由他朝着绝望的深渊滑落,会比杀掉他更解恨。
可经过这一番缠斗,鱼肠也知道,这家伙绝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果然,张小敬一见固守的策略失败,也感受到了时辰的压力,索性扑了过来。这一次他什么都不顾了,直冲木台。
第二十二间灯屋,在高高的天顶亮起。
张小敬的冲势如同一头野猪,对周围不管不顾。鱼肠趁机出手,寒光一闪,割开了他的右边肋下,飞起一片鲜血。可这个伤势,丝毫没有减缓张小敬的速度。
鱼肠再一次出手,这次割伤的是他的左肩。张小敬虎吼一声,浑身鲜血淋漓地继续冲着,对身上的伤口置若罔闻。
鱼肠的表情变得僵滞起来,对方升起一股令他无比畏惧的气势,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鱼肠有预感,即使现在割开他的咽喉,对手也会先把自己撕成数块,然后再死去。
来自童年阴影的恐慌,油然在他的心头升起。那还是在他七岁那年,孤身流落在草原上,被一头受伤的孤狼缀上。一人一狼对峙了半个夜晚,幸亏后来有牧民赶到,打跑了那头狼。不过它那绿油油的眼神,给鱼肠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噩梦印记。
这噩梦,今天又化身成了张小敬,出现在鱼肠面前。鱼肠第一次失态,他有强烈的冲动,想要后退躲避。
他低吼一声,拼命想要摆脱这些混乱思绪,可张小敬已经接近了。
鱼肠已经不想与张小敬正面对决,他抑制住想要逃走的冲动,飞起一刀,砍断旁边的一根黄竹架。沉重的木轮缺少了一个支撑,登时往下沉了几分,连累正在冲锋的张小敬身子一歪。鱼肠连忙又砍断了另外一处竹架,木轮又歪倒了几分。
张小敬看到眼前的平路,忽然变成了一个倾斜的上坡。他只得掣起钢刀,加快速度向前奔去。鱼肠发狂般举起刀来,砍断了第三根支撑。
哗啦一下,天枢层的木轮坍塌下去一半,木屑飞溅。张小敬的体力已濒临谷底,加上受伤过重,一时控制不了平衡,一路滑跌到木轮边缘。他想要抓住周围的东西,可胳膊已是酸疼无力,整个身子一下子滑出半空,只靠一只手死死抠住边缘的凹槽。那柄障刀在半空旋了几个圈子,掉到了灯楼底部的深渊中去。
与此同时,第二十三间灯屋,点亮。
鱼肠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他很少如此失态,可今天是个例外。这一场决斗,终究还是他赢了。张小敬这头野兽,最终还是被他打败了。
他走到木轮边缘,用皮靴踩住张小敬的五个指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张小敬的身体无助地在半空晃动,面色狰狞,始终不肯松开指头。
“到头来,你谁也保不住。”
鱼肠俯视着这个手下败将,他现在可以轻易杀死张小敬,可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刚才张小敬的疯狂,让他感受到了恐惧。单纯杀死这个浑蛋,已不足以洗刷这种屈辱。只有让这个仇敌在绝望和痛苦的情绪中煎熬良久,然后死去,才会让心中的愤怒平息。
他不再继续蹍压张小敬的手指,而是指了指那个机枢木台,走过去。张小敬吼道:“你来杀我好了!不要去扳动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