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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整个宇宙中,我从未见过有什么一成不变、颠扑不破的自然法则。这个宇宙只呈现不断变化的关系,有时会被短命的意识当作法则。我们称之为“自我”的肉体知觉仅仅是在炫目的无限中蠕动的蜉蝣,能短暂感知到约束我们行为及随行为而变的临时条件。假如你一定要为这种“绝对”加上标签,也要用一个确切的名称:无常。
——《失窃的日记》
内拉第一个看见巡行队伍。在正午的高温下,她满头大汗地站在充当皇家大道路界的石柱旁。远处突现的一道反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眯起眼睛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在一阵激动中辨认出那是神帝御辇舱罩反射过来的阳光。
“他们来啦!”她喊道。
接着她觉得饿了。人人都兴奋地只想着一件事,谁也没有带干粮。只有弗雷曼人带了水,那是因为“弗雷曼人只要离开穴地就必须带水”。他们只是在按教条办事。
内拉的胯部配有带皮套的激光枪,她用一根手指碰了碰枪把。前方不超过二十米就是横跨峡谷的仙境桥,如梦如幻地将两片光秃秃的地界连接了起来。
太疯狂了,她想。
但神帝三令五申,他的内拉必须无条件服从赛欧娜。
赛欧娜的指令很明确,毫无规避的借口。而内拉现在又无法请示神帝。赛欧娜下令:“他的御辇一到大桥中间——就动手!”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从寒冷的黎明起就远离众人站在山墙顶上,内拉心里没底,深感孤立无助。
赛欧娜严肃的表情、紧张而低沉的声音容不得拒绝。“你觉得能伤着神帝吗?”
“我……”内拉只能耸耸肩。
“你必须服从我!”
“我必须。”内拉附和道。
内拉细看从远处渐渐走近的队伍,身穿五颜六色华服的是百官,一大片蓝色的是鱼言士姐妹……闪闪发光的是神帝的御辇。
这又是一次考验,她下了个结论。神帝会知道的。他会知道“他的”内拉有多么忠心耿耿。这是考验。神帝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作为一名鱼言士,她儿时第一课学的就是这句话。神帝说过内拉必须服从赛欧娜。只能是考验。还会是什么呢?
她瞧了瞧四个弗雷曼人。邓肯·艾达荷把他们布置在了这一头桥口的中间,拦在队伍下桥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背对着她坐着,凝望着大桥对面,像四个褐色的土堆。内拉刚才听到了艾达荷对他们下的指令。
“别离开这儿。你们必须从这里开始欢迎他。看他走近了就站起来,深鞠躬。”
欢迎,没错。
内拉对自己点点头。
还有三名跟她一起攀上山墙的鱼言士被安排在了大桥的中间。她们只收到赛欧娜当着内拉的面下达的命令,要等到御辇距身前仅几步远时才会转身且舞且行,引领御辇及整个队伍朝托诺村上方的瞭望点前进。
如果我用激光枪截断大桥,那三个人会死,内拉想,跟在神帝后面的人也都会死。
内拉伸长脖子朝深谷望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不见河流,但能听见从谷底传来的咆哮声,如巨石翻滚。
他们都会死!
除非“他”显示奇迹。
必定如此。赛欧娜已经为“神迹”的显现搭好了舞台。既然赛欧娜通过了考验,既然她穿上了鱼言士指挥官的军服,她还会有别的想法吗?赛欧娜已经对神帝起过誓了。她受过神帝的考验,是沙厉尔的一对一考验。
内拉朝右转动眼珠,注视着这场欢迎仪式的两位策划者。赛欧娜和艾达荷肩并肩站在内拉右侧约二十米处的大道上。他们认真地交谈着,偶尔对视一眼,点点头。
一会儿,艾达荷碰了碰赛欧娜的胳膊——一个暗示占有性的奇怪动作。他点了一下头,迈步朝大桥走来,停在内拉前方的桥端支墩处,向下看了一眼,又穿过大道在对面的相同位置往下瞧了瞧,站了几分钟后,回到赛欧娜身边。
真是不同寻常,这个死灵,内拉想。经过那番令人敬畏的攀爬,艾达荷在她心目中已经不能算凡人了,而是仅次于神的存在。而且他还能生育。
远处的一阵呼喊唤起了内拉的注意。她扭头望向桥对面。那支队伍先前采用皇家巡行惯用的小跑方式前进,现在已经改为慢走,距离大桥只有几分钟路程了。内拉认出打头的是莫尼奥,他身穿晃眼的白制服,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子,双目直视着前方。莫尼奥身后是以车轮模式行驶的御辇,舱罩关着,光线透不进内部,如镜面般闪闪发光。
这神秘的一切充盈着内拉的内心。
神迹即将显现!
内拉向右瞥了眼赛欧娜。赛欧娜跟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内拉从皮套里拔出激光枪,搁在石柱上瞄准了一番。先是桥梁的左侧拉索,再是右侧拉索,然后是左侧的塑钢网格。内拉感觉手里的激光枪冰凉而陌生。她颤抖着吸了口气,想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