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呼万唤始出来

「大内荣之介!」眼见那东瀛人现身出来,崔中久已是惊怒交迸,听得刷刷连声,朝鲜众高手全数挚刀在手,人人紧盯那名东瀛人,如临大敌。

那东瀛人浸在海中已久,压根儿不见气力。只是全场朝鲜武官仍是不敢掉以轻心,那「目重公子」则是泛起了冷笑,神色带着杀意。

甲板上高手环伺,严阵以待。那东瀛人却显得极为镇定,他左顾右盼,忽见崔轩亮眼眶湿红,似有什么伤心事,当下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这会儿便见到甲板上躺了一名男子,浑身浴血,身旁围绕着几十名船夫,人人都在低声啜泣。

那东瀛人轻轻「啊」了一声,想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申玉柏冷冷便道:「荣之介,这人为了窝藏你,不惜与我方比武,以致不幸身死。你快快投降吧,别再做困兽之斗,以免殃及无辜。」那东瀛人不知是听不懂汉话,还是刻意置之不理,只管走到崔风宪的尸身旁,慢慢跪了下来。

崔中久使了个眼色,当下提起了百济刀,率先走上一步。一旁柳聚永也是手按剑柄,转到敌方背后。在这两名高手的领头下,其余武官也缓缓向前,缩小了包围圈子。

一片寂静中,那东瀛人握住了崔风宪的手,口唇喃喃,说了几句话。众船夫奋力朝他身上去推,大哭道:「走开!二爷要是没救你,那也不会死在这儿!走开!走开!别缠着他了!」那东瀛人毫无气力,给众人伸手一推,便已跌坐在地,眼看机不可失,崔中久把手一挥,三名武官同时闪电般探手出来,便朝那人颈、肩、腕各处要害去抓,那东瀛人好似神智全失,茫茫然地不知防御,众武官心下大喜,堪堪得手之际,猛见那东瀛人手臂暴长,竟从崔风宪的腰间抽出了匕首,便朝众武官削去。

匕首画过了半圆,精光所过之处,三名武官的喉咙都要给他割断,看这招来势奇快,足见算计之精、拿捏之准,一旁申玉柏、崔中久、柳聚永等人猝不及防,虽说站得极近,却都无法救援。眼看三名同伴便要死在当场,忽见黑影闪动,一名男子从天而降,硬生生踩住那东瀛人的手,逼得他放开了匕首。

「目重公子」来了,他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剎那间便镇住了场面,只见他左脚微踢,那匕首受力飞出,不偏不倚插回崔风宪的腰间。随即探出右掌,叉住那东瀛人的喉咙,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寻常人喉头受制,定然痛苦挣扎,那东瀛人却是动也不动,只管向崔轩亮瞧了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了笑,似在向他道谢,又似向他辞行,那「目重公子」手指渐渐缩紧,慢慢的,那东瀛人张开了嘴,舌头外吐,脸上却刻意挂着那幅笑。

崔轩亮呆呆看着那人,蓦然间,心中一酸,好似见到了叔叔临死前的场景,他忽然奔了过去,运起了掌力,便朝「目重公子」身上击打,哭叫道:「放开他!放开他!」砰地一声,一招「雷霆起例」击出,竟已重重击在「目重公子」的身上,听来宛如雷鸣打鼓,恁煞惊人。崔轩亮大哭大叫,正要击出第二掌,「目重公子」却已探出左手,闪电般扣住了崔轩亮的手腕,随即肃然转身,冷冷望向面前的少年。

「目重公子」很高大,站在面前便像一座巨人,可崔轩亮身长八尺有余,并不比这人矮多少,然而此时双方对面站立,崔轩亮却似成了个稚童。在对方的逼视下,他的膝盖微微发抖,想要说话,没了力气,想要动手,没了勇气,最后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眶慢慢转为湿红,开始抽噎啜泣。

「目重公子」咧嘴而笑,把右手一松,那东瀛人便如烂泥般倒下,浑不知是死是活。他凝视着崔轩亮,朝他的俊脸拍了拍,随即迈开脚步,便从少年郎身边擦肩而过。

眼看朝鲜众人一个个从面前经过,崔轩亮却只能垂着俊脸,细声抽噎,竟连说话的胆子也没了。眼见崔中久来到身边,朝自己嘿嘿一笑,崔轩亮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只见转身奔向了甲板,翻开了一只铁箱,只在那儿乱翻乱找,好似失心疯了一般。

眼看崔轩亮如此怯懦,众船夫都是暗暗垂泪,晓得二爷的仇是报不了的。朝鲜众武官晓得这批人不成气候,便也架起了那名东瀛人,正要朝座船而去,猛听「咻」地一声响,崔轩亮手中散发火光,似有什么东西飞上了天。

全场尽皆仰首起来,只见雾里有道火光,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堪堪来到天顶之上,猛听轰隆一声巨响,天顶穹苍散出了一片金光。

烟火炸开了,在这雾茫茫的苦海之中,现出了万丈光芒,将大海染成了金黄之色。众人大吃一惊,这才见到一名少年拿着一面布旗,正朝桅杆上爬去。只见他攀到了天顶处,随即放声哭喊:「来人啊!谁来救救我们啊!快来人啊!」布旗迎风飞舞,旗上正是「日月」二字。崔轩亮凄厉哭叫,拼命挥舞着日月旗,高声向普天下的汉人同胞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