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困于赤绂,乃徐有说
几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鉴,里面装满了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另有一个水盂吊在炭盆上,里面的水沸着,如涌泉连珠,腾波鼓浪。
转头一看,却是公子琮,只见他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浑身微微发颤,牙齿互相叩击,得得有声,可知正在强自忍耐着痛楚。
晏薇一见大惊,忙问道:“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
公子琮勉强露齿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敷药的地方……痒麻难忍。”
晏薇道:“父亲这缣帛上虽未写明用药后的反应,但我从药材配方判断,敷药后会有麻痒疼痛的感觉,只未想到这么严重。”边说边拉起公子琮的手,为他按压揉捏手上的穴道止痒。
公子琮苦笑道:“不会这……十二个时辰……都这样吧?”
晏薇柔声安慰道:“应该不会的,放心吧,过一会儿就好了……你闭上眼,什么都别想,最好能睡着了,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公子琮依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看得出他在强力克制,牙关咬得紧紧的,两颊上的肌肉紧绷着,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床上的蒲席,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黎启臣回想起晏薇给自己治病的情景,也是这样柔声细气的,疼痛难忍的时候,也会帮自己揉捏手上或耳上的穴道来止痛。
不觉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仆从奉上饭食,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公子琮,便退下了。
公子琮闻到饭菜香,眼睁一线,醒了过来。
晏薇笑问:“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好多了?”
公子琮也粲然一笑道:“已经不痒了,只微微有些痛。果然也没有那么难忍,只有两个时辰而已,今天是第一次,明日有了准备,便更不妨事了。”
“明日还会痛,你还要再忍耐些。”晏薇松了一口气,显得很是疲倦,可知这段时间一直担着心事,怕疗法上有什么偏差。
第二日。
几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鉴,里面装满了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另有一个水盂吊在炭盆上,里面的水沸着,如涌泉连珠,腾波鼓浪。
窗外飘进来的几朵杨花,聚拢在屋角,在风中微微打着旋儿。晏薇双手捧了那团杨花,丢到窗外,又把窗帘两角坠好,不让一丝风进来。
黎启臣和公子琮两个病人,只呆呆地看着,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晏薇把一切收拾停当,又用绳子把袖子系起,在身后打了个十字花结,露出一双玉臂。公子琮看上去精神很好,打趣道:“这是做什么,杀猪吗?”
黎启臣撑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刚刚他也想说这话的,只是转念一想,倒像是讽刺公子琮是猪,未免过于无礼,便忍住了,想不到公子琮自己先说了出来。
晏薇也一笑:“今天这一步必须非常洁净才行,若疮口不干净,形成了疮毒脓肿,便麻烦了。”边说边取出几支竹签,放在水盂中煮着。又拿出一瓶化玉膏,打开瓶塞,备在一旁。
公子琮道:“这是化玉膏,我这里也有!”说着伸手在床边一按,竟弹出一个暗格来,里面零星放了很多什物,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化玉膏那温润的玉瓶。公子琮拿起来递给晏薇道,“另外还有两瓶,在楼上药室里。”
晏薇接过细看,果然是自己父亲手制,自己帮忙分装的。于是问道:“这些都是送到宫中的啊,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也是让他们寻来的?你怎么知道有这种药呢?”
公子琮一笑:“他们每次换班时,有时会额外带来一些日用之物,有餐具炊具,有布帛酒食,也有珍玩药品等,这个就是他们带来的,并不是我让他们觅得的。”
黎启臣点点头:“这应该是公子的份例赏赐,其他公子也都有的……”
晏薇盯着那浸着竹签的水盂看,过了片刻,见那水已经滚沸,双掌一击,说了声:“好了!”
只见晏薇在第一个陶鉴中净了手,开始飞快地解下公子琮身上的布条,把散落的布条丢在第一个陶鉴中,取下的铜片和玉片丢在第二个陶鉴中,那铜片和玉片一入水,药糊便溶入水中,水顷刻便变成青黑之色,嗅之已经全无药气,反而隐隐散着腥气。
再看公子琮身上,敷过药的地方,都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是很完整的一大颗,莹润剔透,像是宝石,有的则是几小颗连成一片。水泡中的液体,都呈淡淡的黄色,清澈透明。
晏薇取下所有的铜片玉片之后,用一双竹箸从沸水中夹起一支竹签,倏地刺向一个水泡的侧面,公子琮身子一抖,显然甚为疼痛,但他并未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