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4/4页)
道徒没有特定的祈祷姿势,只需要每天花十五分钟来冥想与思考。有些人喜欢席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可是瓦希黎恩总觉得用那姿势很难思考,会让他的背痛、脊椎发麻。如果有人绕到身后,从背后开枪怎么办?所以,他总是采取站姿,然后思考。迷雾那里一切都好吗?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和谐说话。我想您的日子应该过得挺顺心的吧?毕竟您是神啊什么的?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阵……笑意。他向来判断不出这感觉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幻想的。
好吧,既然我不是神,也许祢能用祢的全知全能帮我弄点答案来。我感觉自己像是陷入困境。
这个念头感觉很突兀。现在跟他以前处的困境不同。他没有被绑住或即将被人杀掉;他没有迷失于蛮横区,没食物也没水,要找路回到文明。他站在豪华的宅邸,虽然他的家族有财务危机,却也不是过不去。他有着奢华的人生,还有议会的席位。
然而为什么他觉得过去这六个月是他一生中最艰辛的时刻?无尽的报告、帐簿、晚宴、商业合作。
近侍说得对,许多人都仰赖他。拉德利安家族一开始只是跟随初代的数千人,结果在过去三百年来成长许多,家族把那些在其下产业或工厂中工作的人都纳入保护伞之下。瓦希黎恩所签下的协议,未来将决定了他们的薪水、特权、生活方式。如果他的家族垮了,他们一定在别处也能找得到工作,但是会被视为该家族的次级成员,直到一两代后才会得到完整的权益。我以前也做过困难的事情,这次也可以。如果是对的。这是对的吗?史特芮丝称道教是个简单的宗教。也许很简单。基本教义只有一条:为善多于为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例如相信所有的真相都是重要的,得到多少就必须付出更多的戒律。在《创始之书》中有超过三百个范例,都是在别的时代、别的世界上可能存在,或者是原本有可能存在的宗教。
道教的信徒就是要研究它们,从它们的道德准则中学习。有几条规则是中心思想:不要在毫无承诺的情况下寻求欲望。在所有的缺陷中寻找力量。每天祈祷沉思十五分钟。还有,不要浪费时间拜和谐。做好事就是拜神了。
瓦希黎恩离开依蓝戴不久便被劝入道教。他仍然相信在火车上碰到的女子必定就是“无相永生者”之一,他们是和谐的手。他的耳环是她给的。每名道徒在祈祷时都会戴着耳环。
问题是,瓦希黎恩难以觉得自己在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应酬跟帐簿,契约跟协商。他在逻辑上知道这些都是重要的,但是这一切,包括他在议会上的席次,对他来说都是抽象的存在。不像是看到谋杀犯被关起来,或是救回被绑架的小孩。年轻时,他住在城里——世界的文化、科学、进步中心,住了二十年,但直到他在山后满是灰尘,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流浪后,才找到自己。
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善用你的天赋。你会想清楚的。
他懊恼地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假如和谐真的在听,却没有给予更明确的答案。通常瓦希黎恩祈祷时得到的回应就只是一阵鼓励。继续。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不要放弃。他叹口气,闭起眼睛,陷入思绪。其他宗教都有仪式跟集会。道徒没有。某种程度,道教的简单让道教更困难,因为人必须靠自己的良心去解读。
在冥想一阵之后,他不由得感觉到和谐是要他同时研究消贼的事情,还有当名优秀的族长。这两件事是互斥的吗?提劳莫似乎这么认为。
瓦希黎恩看着他身后的传纸跟画架上的画纸。手伸入口袋,掏出韦恩留下的子弹。
然后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蕾希头往后仰,血溅入空中,沾满她美丽的黑色秀发,血在地上、墙上、站在她身后的杀人犯身上。可是射杀她的人不是那个杀人犯。
和谐啊,他心想,一手按着头,缓缓地靠着墙坐下。这真的跟她有关,对不对?我办不到。再也办不到。
他抛下子弹,摘下耳环,站起身,走到桌子边,把传纸收起,盖上画纸。如今还没有人因为消贼而受到伤害。他们抢人,却没害人,甚至没有证据显示那些人质身处于危险之中。只要有人愿意拿出赎金,人质应该就能回家了。
瓦希黎恩坐下,开始处理帐务,全神投入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