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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场合当中,我们真会觉得,全体同学这样让埃米莉小姐失望实在不好,不过,不管我们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埃米莉小姐的训示。部份是因为埃米莉小姐所使用的词汇的缘故,像是“不配拥有特权”和“滥用机会”等,这是后来鲁思和我在多佛康复中心回忆这段往事,所想起的两个常用措辞。埃米莉小姐训话重点非常清楚:身为海尔森的学生,我们是非常特别的一群人,所以当我们行为表现恶劣,便教人更是失望。但是,除了这点以外,其他的话实在令人摸不着头绪。有时,她说得非常激动,却突然停下来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在阻挠着我们?”然后,她会站在原地,双眼紧闭,蹙着眉头,像要解出答案。台下的学生一脸困惑,气氛尴尬,也只能坐在地上,期盼她赶紧在脑子里完成必要的探索与发现。紧接着,她或许会轻轻地叹一口气,继续训话,或者,她只是简单地打破沉默说:“但是,我不会屈服,海尔森也不会屈服!”
鲁思和我回想起这些冗长演说时,鲁思觉得非常奇怪,埃米莉小姐在课堂上脑筋清楚得像什么似的,可是那些训话却如此难以理解。我向鲁思提到,有时候会看到埃米莉小姐半睡半醒地在海尔森校园游荡,还一边自言自语,鲁思听了非常生气地说:“她才不会那样!如果主要负责人这么疯狂,海尔森怎么可能一直维持以前的模样?埃米莉小姐的心智可是敏锐到得能够拿来片木头的。”
我没有争辩。当然,埃米莉小姐可以说是不寻常的敏锐。比如说,若是不该在主屋或庭院出现的学生出现在那里,一听到监护人走过来,大可躲起来就行了。海尔森里里外外到处都有纸箱、角落、灌木丛、篱笆等藏匿的好地方。不过,若是看见埃米莉小姐走了过来,心会立刻一沉,因为埃米莉小姐总是能发现学生的藏身之处。好像她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就算学生躲进橱柜,紧闭橱门,全身动也不动,最后还是会听到埃米莉小姐的脚步声在橱柜外面停下,对着里面说:“好了,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这就是施薇亚在二楼楼梯平台的遭遇;那一次,埃米莉小姐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埃米莉小姐从来不像露西小姐那样大吼大叫,不过若是生起气来,却比露西小姐更恐怖。她的眼睛瞇成一条线,气愤地对着自己自言自语,像是和一个隐形的同事商讨哪种惩罚才能好好修理这个学生一顿。看到埃米莉小姐那副模样,学生心里一边想赶快知道结果,一边却又完全不想知道。不过,埃米莉小姐通常不会给学生太过严厉的处罚。她几乎从来不曾惩罚学生课后留校,或者要求学生做杂务、取消学生特权等。但是,光是知道自己落入她的处罚盘算之中,还是教人胆战心惊,恨不得马上能做点儿什么事来弥补。
但是重点是,埃米莉小姐到底会做什么处置教人无法预料。施薇亚那次想必吃尽了苦头,不过后来有一次劳拉奔跑穿越大黄植物区被逮住的时候,埃米莉小姐只是严厉地说:“不可以在这里游荡,女孩儿,快走。”说完,埃米莉小姐也就走了。
后来有一次,我也以为自己要倒大楣了。我喜欢一条绕着主屋后侧的小路,这条路通往每个角落和通道,一路上要挤身穿越灌木丛,低头走过长满长春藤的拱门,还要经过一道生锈的铁门。一边走着,一边可以从一扇接着一扇的窗户往里看。我想自己之所以这么喜欢这条小路,部份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禁区。当然,平常上课期间,这里是不能走的;但是到了周末或晚上,规定就不很明确了。多数学生一向避免走这条路,或许,就是这种远离人群的感觉,造就了另一部份的吸引力吧!
总之,就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傍晚,我正在这条小路上散步。我想当时自己应该是中学部三年级了,一如往常,我一边走着,一边往内看看空荡的教室,突然间,却看到埃米莉小姐在一间教室里。她一个人,缓缓地踱着步,小声地说着些什么,手势指向教室中的隐形观众。我想她应该是在做课堂演练或是集会演说的排练吧!当我正打算在她看到我之前快步走过时,她突然转过身来,两眼瞪着我。我全身都僵住了,心想这下糟了,但是埃米莉小姐却像之前一样,继续她的排练,只不过她现在是对着我,装作对我说话的模样;然后,如我所愿,她自然地转过身去,眼睛望向教室另一边想象中的学生。我赶紧蹑手蹑脚地沿着小路离开,第二天我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埃米莉小姐看到我会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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