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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卡·巴达洛刚跟西尼奥商量好了砍伐森林的全盘计划。他们预备下星期一动手。干这工作的人手已经全挑好了,那是说,实际上动手砍伐树木和焚烧草莽的人手,以及端着来复枪,站在旁边保护他们的人手。

“那就一言为定,我礼拜一动手。”西尼奥坐在那把奥国制的高背椅子上,等着听下文,因为他明白儒卡还有些话要说。“这个安东尼奥·维克托真是个出色的‘卡巴克罗’。”

“嗯,他很好。”西尼奥同意。

“不过,他很怪,”儒卡笑嘻嘻地说下去,“我到棚屋去找他谈过。你知道,这是他第二次把我救出了险境。第一次是在塔博加斯,记得吗?”

“嗯,我记得。”

“还有一次就是昨儿晚上。所以我到那边去,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他帮些忙。我跟他说,我想把那块去年就烧尽了草莽,可是到现在还没种上东西的土地给他。就是在‘边界种植园’边的那一块。那是块好地,可以在上面搞一个上好的可可林。可是你知道他跟我怎么说?”

“不知道。他怎么说?”

“他说,”儒卡忍不住又笑起来,“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答应让他娶蕾蒙达做老婆。好,你说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我想给这可怜的家伙一块地,可他呢,却只想要那个丑婆子。我跟他说,你一定会同意的。”

西尼奥没有异议。“他可以娶她,”他说,“还拿那块地。我下回到伊列乌斯去的时候,会叫热纳罗到土地登记处去替他登记的。他是个好混血儿。蕾蒙达呢,也很不错。我答应过她的父亲,等她出嫁的时候,要好好儿照应她。我同意。”

他正想扯高了嗓门,把蕾蒙达和堂娜安娜叫进来,告诉她们这个消息,看见儒卡打了一个手势,就顿住了。

“我另外还有一桩婚事要跟你谈谈。”

“另外还有一桩?难道你变成种植园工人的圣安东尼奥了不成?”

“这一桩不是工人的。”

“那是谁呢?”

儒卡心里盘算着怎样着手谈这问题。“你知道,”他说,“蕾蒙达跟堂娜安娜两个人是同岁。她们都吃黑莉佐莱达的奶。她们是在一块儿长大的。如果她们能一块儿出嫁,那多好啊。”

“堂娜安娜吗?”西尼奥·巴达洛眯着眼睛,一手捋着胡子。

“就是那位若奥·马加良斯上尉。他在伊列乌斯跟我谈起过这件事。我看他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西尼奥把眼睛一闭,跟着就睁开了。

“关于这方面,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我留意到堂娜安娜当着上尉的面多么心慌意乱——在这里,还有参加游迎队的那一次。”

“那么,你的意思怎么样?”

“没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细,”西尼奥沉思地说,“听他自己说,在里约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又是天知道些什么。可是就没人真正知道他的底细。你自己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不过我想也没什么关系。这是片新的天地,西尼奥,在这里,什么都是新的,这你也知道得很清楚。每个人都是白手起家的,再说,衡量起一个人来,总是根据他后来的成就的。谁知道他来这儿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要紧的是他将来怎么样。我觉得上尉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他可有的是胆量。”

“也许是的。”

“他根本没有合法的权利,就动手测量那片土地。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交情,可是他想娶堂娜安娜,却不是为了她的钱。他爱上了她。我了解人,跟我了解土地一样明白。即使她没有一个子儿,他不得不赤手空拳地从头做起,他也会娶她的。他有胆量,这是最要紧的。这可比整天吊儿郎当、怨天尤人强多啦。”

西尼奥在仔细考虑,眼睛半开半闭的,双手捋着黑胡子。

“有一桩事我想跟你说说,”儒卡接着说,“你只有一个孩子,一个女儿,我呢,一个也没有,再说,也不可能会有,因为医生跟我说过,拿奥尔加来说,根本不可能。早晚有一天,人家会请我挨一枪,把我打死的,这你知道得跟我一样清楚。我的敌人当中有一个会把我打死的——我绝对不会活着看到这场争夺战结束的。这么说,等你老了,该由巴达洛家的哪一个来收获可可果,并且挑选伊列乌斯的市长呢?我问你,由哪一个来呢?”

西尼奥不搭腔。

“他跟我们是同道,”儒卡说下去,“就算人家没有骗我,他大不了是个职业赌棍,那又怎么样呢?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一切还不是一场赌局吗?我们家里需要这样的一个人,等人家把我干掉了,可以代替我。”

他大踏步地走到一张条凳边,拿起自己的马鞭,在皮靴上拍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