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第5/6页)
参加者到齐以后,三四个人发表即席讲话。因为敬子和弓子在场,谁都避讳直接提及俊三自杀一事。
“我们在为岛木君举行葬礼之后,又在这里召开岛木君缅怀会,我总觉得岛木君在冥冥之中正注视着我们。”在俊三之后继任当总经理的高尾说,“啊,大家辛苦了。岛木君常这样勉励大家。也许他会像平时一样面带最美好的微笑出现在我们面前。”
敬子往门口瞥了一眼。
“如果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便是岛木君此生最杰出的幽默。遗憾的是,岛木君并非如此出色的演员。我们举行葬礼和缅怀会,不是为岛木君吊丧,而是希望他仍然活在我们之中;同时也因为似乎是我们导致了他的身故而向他表示歉意。岛木君从不责难别人,所以大概也不会责难我们。但他离开我们以后,我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不责难别人的人无论对家庭还是对公司是何等重要!”
一个客人谈到俊三打麻将的故事:“那些一直没有收到稿费的作家来公司催索,岛木先生就拉他们打麻将。作家一打就输,心里非常窝囊,但看到岛木先生的笑脸,自己也就轻松下来。仔细想来,那笑脸其实‘面无表情’。他采取的大概是借麻将减轻债务重负的苦肉计吧?”
敬子通过人们的这些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出俊三富有魅力的活生生的形象。
即席讲话过后,大家自由交谈。有的人从那张桌子过来,也有的人从这边过去。男人们情不自禁地时常瞟几眼一身黑色丧服却哀艳动人的敬子,还有一身素净连衣裙如天仙般光彩耀眼的弓子。
“京子好像没来……”敬子一直惦念这个人怎么不来,她想矢代可能知道。
矢代的妻子是俊三的姐姐,曾陪俊三去热海找京子谈离婚的事。
“昨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说没有丧服。”
敬子觉得被京子暗算了一下。但是,要是俊三的两个妻子同时在葬礼上露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谁的脸都没地方搁。
京子的回避即使不是为着敬子,莫不是也为着弓子吗?
“您家的大小姐最近还上电视吗?”矢代问。
“您说的是朝子吗?最近她忙着舞台演出……”敬子一边回答,一边觉得朝子今天不该不来,“您认识她吗?”
“还是梅雨季节,我和岛木在餐馆吃饭,她刚好也进来。岛木君就介绍给我。”
“还有这桩事呀?”
“后来在电视上看过她的节目,是关于美容的……”
“我没看过。”
“非常时髦漂亮。我老婆没女儿,羡慕极了,说您有这么好的闺女,能不能把弓子给我们……”
弓子心头一惊,看着敬子。
清一听,气呼呼地说:“妈妈最疼弓子了。”
“当然是开玩笑。”矢代连忙笑着说,“弓子,钢琴又进步了吧?”
“没有呢。”
“夫人,有空请上我家来,弓子也来玩。姑妈可喜欢你了,常提起你。”说完,矢代离去。
祖母去世以后,弓子三四岁时曾经在矢代家住过一段时间,并没有留下什么记忆,但记得矢代姑妈给过自己过年的压岁钱和学校郊游时的一些东西。
弓子跟敬子过以后,与矢代姑妈就像断绝关系一样没有来往。
年幼的弓子抛弃了父母亲的所有亲戚,一心一意依靠敬子,也的确是下了决心,付出努力,做出牺牲。
不知不觉,边上的桌子开始冷清,三三两两的已经有人走了。敬子知道川村和田部都从位置上时时看着这边,但她忙于应付人们的慰问寒暄,根本无法离座。
昭男没来。田部和行业不同的陌生人坐在一起,没有话题,寂寞无聊。敬子一边觉得必须主动过去打招呼,一边却问身旁的高尾:“那个漂亮的短头发姑娘是公司的小林小姐吧?”
高尾瞟了一眼美根子,脚尖踩着桌子横杆,探出身子点点头。“那姑娘可怪了。”他压低声音说,“她在公司的年头很长,老是萎靡不振,人倒很朴实,却显得阴暗忧郁。她好像很喜欢岛木君,照顾得挺周到尽心,不过岛木君似乎没把她当回事。现在闹不清楚,岛木君最后那一天跟她在一起,我们都觉得是个谜。她说觉得岛木君不正常,那天天刚亮就在您家附近等他。”
这个情节,敬子也听美根子说过。
“一听说岛木君死了,那姑娘立刻辞了公司的工作,现在在酒吧间当招待。”
“酒吧间的女招待?”
“您觉得吃惊吧?就最近的事。现在经济萧条,又是夏天的淡季,不会有好工作,我这样挽留过她。公司的人都说岛木君的死对她刺激很大,脑子有点不正常。可是离开公司以后,她立刻换了一个人,快活明朗,真是女人十八变,把我们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