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虹(第4/6页)

“弓子,你睡懒觉,没看见早晨的彩虹吧?”俊子说。

“没有。”

“从树林子的绿叶间看上去,漂亮极了。我想到高处看,结果很快就消失了。”

阳光照射的地方,小鱼成群结队。一个男人拿着鱼叉和鱼篓在下游叉鱼。

河水里映出弓子的面容,显得孤寂忧愁。

弓子想起父亲死在水里。

映照着她的面容、沁凉她的赤脚的河水潺湲流淌。如果弓子不看这河水,河水就在这山中孤独寂寞地流淌,不为人知。流水之心细腻入微,犹如父亲的爱。

俊三的爱从不外露,藏于内心深处。但弓子从小由父亲抚养,她随时感受着深沉的父爱。

后来,弓子跟着敬子长大,或者说离开了父亲。但是,一旦父亲真的消失不在,她又常常觉得自己爱的只是父亲一个人。

“爸爸死后,我变得多愁善感,对不起妈妈。”即使父亲不好,弓子也曾经多么盼望妈妈爱他、体贴关怀他呀。

“我心爱的男人必须是像父亲的化身那样的人。”

弓子希望在深沉朴实的爱情中宁静地生活。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昭男五官端正的脸庞。他那双眼睛像父亲,声音也像。

“妈妈呵护昭男,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缘故……”弓子朴素的想法使她心头一阵轻跳。

脚底下的沙子慢慢地坍塌,河水漫过脚踝。

她想起小时候清吻她时,两个人的嘴边都觉得冰凉。

那是天真无邪的时代。弓子并没有选择清,当然不要负什么责任。

“英子说得对。”

弓子对大西老师“肠子”的故事恶心得直想呕吐。如果这是老师做的梦,可能她也有深恶痛绝、悲惨痛苦的接吻的回忆。

弓子听清谈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如果用弗洛伊德的方式来思考,“肠子”的梦也似乎带着某种可怕的性本能。

人的一截肠子从烧瓶里蹦出来,钻进医生的嘴唇,使之窒息而死。大概没有比这更丑陋不堪的接吻的梦了。

如果有一天跟人接吻的时候,想起大西老师的这截“肠子”,心里会感觉怎样?弓子心头微颤,直想打寒战。

昨天晚上,她抽签和英子睡在一起,知道两个人小时候都被人吻过。难道这五个姑娘中,就她们两个被人吻过吗?

英子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弓子,大概以为弓子没有这样的体验。

“我不能说。”那个时候,小弓子弹木琴弹得很好。那乐曲的节奏勾动了清的爱意。

俊三是给朝子买的钢琴,但多是弓子弹。弓子一坐在钢琴前面,清就挨近她站在身后。弓子开始害怕清,只要对示爱的清点一下头,这一辈子就离不开他。而且清和弓子住在一个家里,经常逼她表态。

“岛木。”大西老师叫弓子,“在那儿发什么愣呀?快上来。脚泡在水里会发软,晚上又要睡不着觉。”

弓子双手把裤腿提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踩着水溅起水花跑。

“收音机广播台风预报了。趁还没来,大家下午回去吧。”大西老师说。

“那多没意思呀。好容易来一场暴风雨,还回去,真没劲儿!”

“就是因为要来暴风雨才回去。”

弓子离家的时候,就盼望着遇上一场暴风雨。她想多待一天。

一到下午,云脚跑得飞快。一会儿,山雨时下时停。姑娘们赶快下山。到达新宿的时候已是黄昏,浓云密布,大有乌云压城之势。

“路上小心点。”姑娘们匆匆忙忙告别分手。

弓子赶在下雨前回到家。家里明亮清爽,毫无台风天气的模样。

“我回来了。”

没人回答,只听见流畅舒缓的音乐声。

“怎么听起肖邦的协奏曲来了。”弓子也喜欢蒂博和科尔托的这盘唱片。她一边想起蒂博来日本演出的旅途中坠机遇难,一边解开运动鞋鞋带。

雨声和音乐声中,似乎没人发现弓子已经回来。

弓子把旅行包放在一旁,走进香喷喷的厨房。

敬子穿着烹饪围裙,正从干蒸锅里把蒸全鸡端出来。

“妈妈,我回来了。是有客人吗?”

“啊,你回来了。”敬子红扑扑的脸蛋转过来,“有台风,我想你一定会回来。”

案台上摆着四个西餐盘子,上面满满地盛着白色的菜花、红色的胡萝卜和绿色的青椒。野营回来的弓子觉得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来客人了?”

“田部大夫来了。”

“刚好让他给我打一针。累了,腿没劲儿。”

“在清的房间里。”

“在哥哥的房间里?”弓子感到意外,“正在听唱片?”

“怎么样?野营有意思吗?”

“有意思。”

“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噢。”

敬子断定弓子会回来,也准备了她那份餐具。弓子对她的体贴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