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吉夫斯有新闻(第2/4页)

“我当初打算买,是看着格洛索普的面子,”斯托克回答,“现在我对那位老兄改变了想法,让我讨他欢心?就算是买花生摊,我也不干。”

我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格洛索普人不错的,我喜欢他。”

“没人跟你抢。”

“我对他心生好感,还是从他昨天晚上痛殴小西伯里开始的。我看这就证明他三观正确。”

斯托克瞪圆了左眼。这会儿他右眼闭着,如同夜幕下憔悴的花朵。我不由自主地佩服起布林克利,那家伙准是个神射手,才能正中目标。话说用土豆远程打中某人的眼睛可并非易事。我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亲自试过。由于土豆的特点——形状不规则,又不少芽儿,因此瞄准很费工夫。

“你说什么?格洛索普揍了那小子一顿?”

“听说毫不手软。”

“哟,该死!”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那种电影,就是讲某个硬心肠的家伙偶然听到幼时坐在母亲膝头学的那首老歌,接着来一个面部特写,然后还没等你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痛改前非,跑去到处行善了。我总觉得这种转变有点突兀,不过请大家相信我,这种霎时间心软的情况现实里是有的。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老斯托克就上演了这一幕。

上一秒,他还是钢筋铁骨。这一秒,他几乎是血肉之躯了。他愣愣地望着我,说不出话来。接着他舔了舔嘴唇。

“格洛索普真那么做了,千真万确?”

“我当时并不在场,不过吉夫斯亲口告诉我,这是客厅女侍玛丽亲眼所见,清清楚楚。格洛索普狠狠教训了小西伯里一顿——据我臆测,是用毛刷背。”

“嘿,该死!”

玻琳正在那儿顾盼生辉,看得出来,希望再次降临。她有没有少女般乐得一拍手,我还真说不准。

“瞧,爸爸,你是误会他啦。他其实是个大好人。你一定得去找他,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发脾气,并且决定为他买下公馆。”

哎,我真该告诉这个可怜的呆瓜,她这么插嘴反倒坏事。女孩家的总也不懂处事要讲究手腕。我是说,不妨去问吉夫斯,这种情况下,关键在于研究个体心理。这会儿就算只猫头鹰也看得出老斯托克的心理,当然得是只公猫头鹰。斯托克这种人呢,一旦至亲好友苦口婆心劝他做什么事,那他立刻反其道而行之。用《圣经》里的话来说,就是命往则来、命来则往。换句话说,要是他看见门上印着“推”,他一定要拉。

果不其然。要是没人干涉呢,用不了半分钟,这斯托克只怕就要翩翩起舞,拿着帽子撒玫瑰花瓣了。本来眼见他就要成为甜蜜与光明的化身,可这会儿他突然身子一僵,露出犟驴的神色。看得出,心高气傲的他最讨厌谁指使他。

“要我做这种事,休想!”

“哦,爸爸!”

“谁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管你什么意思。”

这下情况急转直下。斯托克独自生闷气,像只心情不大美丽的斗牛犬。玻琳的表情仿佛是太阳神经丛挨了一拳。扎飞则好像还沉浸在被人比作喔喔利勋爵的情绪中不能自拔。至于我呢,虽然我明白此时此刻需要有位舌灿莲花的雄辩家,但却觉得,要是理屈词穷——也就是本人的状态,那硬撑舌灿莲花雄辩家也没什么助益。

因此,屋里一片鸦雀无声,并且这无声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这时只听一阵敲门声,随即吉夫斯翩然而至。

“打扰了,先生,”他端着一只盛有信封的托盘,边说边施施然走近斯托克,“游艇上的一位水手刚刚捎来这封海底电报,说是您早上下船后不久收到的。船长认为或许电报内容紧急,因此吩咐他送到公馆。我在后门处从他手中接过电报,立刻赶来,好亲手交给先生。”

这事儿听他说起来,就像听一篇史诗。他引着你循序渐进,渐入佳境,眼看情节扣人心弦、戏剧效果呼之欲出,可老斯托克呢,非但不见兴奋不已,反而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是说有我一封电报。”

“是,先生。”

“那你干吗不直接说,该死,非得大书特书的,你以为自己在唱歌剧还是怎么着?快拿来。”

吉夫斯不动声色,不失尊严地递上函件,又端着托盘退下了。斯托克一把撕开信封。

“我才不会跟格洛索普说那种话呢,”他继续之前的话题,“要是他主动来找我道歉呢,我兴许会……”

他声音渐渐沉下去了,很有点像充气玩具鸭子漏气漏到最后那种动静。他下巴合不拢,眼睛呆望着电报,仿佛突然发现手里把玩的是一只狼蛛。紧接着,他唇间挤出一句评语,以我之见,即使如今世风日下吧,但有女士在场,也实在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