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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头骡子对你市长兄弟还有点用的话对我就更有用了,特别是我明天有活要干。”

“五块钱。”

“好吧,市长兄弟,如果你想剥夺我这样一个穷人的惟一生计的话,我就收你五块钱吧。那头骡子跟了我二十三年了,真舍不得啊。”

斯塔克斯市长故意先摸了鞋才伸手到口袋里掏钱。这时迈特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不过他的手一攥到钱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回你可赔了,斯塔克斯!不出这个星期那头骡子就可能死掉,它不会给你干活的。”

“我不是为干活才买它的,老天,我买那坏东西是让它歇着,你没有足够的气魄这么干。”

人们尊敬地沉默了下来。山姆看了看乔说:“斯塔克斯市长,这倒是对付这坏东西的一个新主意,我喜欢这主意,你做了一件高尚的事。”大家都表示同意。

人们议论时,珍妮一动不动地站着。人们说完后,她站到乔的面前,说:“乔迪,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不是每个人都会想到这样做的,因为这不是一个平常的想法,放了那头骡子使你变成了一个大人物,有点像乔治·华盛顿和林肯。亚伯拉罕·林肯要统治整个美国,所以他解放了黑人,你要统治一个城市,所以你放了那头骡子。你要解放什么必须要有权力,那会使你像个国王什么的。”

汉波说:“你老婆是个天生的演说家,斯塔克斯,我们原来一点也不知道,她用恰到好处的词表达了我们的想法。”

乔用力咬着雪茄向大家笑着,但一个字也没有说。满城的人议论了三天,说如果他们像乔·斯塔克斯这样阔,他们也会这样做。不管怎么说,城里有一头不受管束的骡子是件值得一谈的新鲜事。斯塔克斯把草料堆放在前廊附近的大树下,骡子和别的市民一样一般都在商店左右活动,几乎所有的人都养成了习惯,来时带一把料扔在堆上。它几乎都长肥了,大家很为它骄傲,又开始编造起它作为自由骡的所作所为:它怎样在一天晚上推开了林赛家的厨房门,在厨房里睡了一夜,早饭时给它煮了咖啡才罢休;它怎样在皮尔逊一家人吃饭时把脑袋探进他们家的窗子,皮尔逊太太以为是皮尔逊牧师,递给了它一个盘子;它把塔利太太追赶出了槌球场,因为她体形太难看了;它跑着追上了往梅特兰去的培基·安德森,为的是把脑袋钻到她的阳伞下不致晒着;它听雷德蒙又臭又长的祈祷听烦了,走进了那座浸礼会教堂搅散了礼拜。它除了不让人给它套上笼头和不去迈特·波纳家,别的什么事都干过了。

但过了一段时间它死了。兰姆发现它四腿朝天、瘦削的背脊朝下躺在那棵大树下。这很不自然,看上去也不对头,可是山姆说要是它侧躺着像别的畜生一样死去那就更不自然了;它是看到了死神的降临,和人一样拼死争斗,直斗到最后一口气,自然就没时间把自己弄得像样些,死神也只好将就它了。

消息传开,就像发生了战争结束之类的大事。能停下工作的人全停了下来,围在一起,聊开了。不过最后这头骡子也只能像别的死畜一样被拖走了,拖到小山边。这个距离符合城市卫生的要求,剩下的就是秃鹰的事了。人人都参加了拖出仪式,这个消息使斯塔克斯市长提前起了床。他的两匹灰马正在树下,有人正摆弄着马具,这时珍妮给乔送早饭来到了店里。

“老天,兰姆,你走以前把店门锁好,听见了吗?”他快速地吃着早点,一只眼睛瞧着门外套马的人的动作。

“乔迪,你干吗要他锁店门呀?”珍妮吃惊地问道。

“因为没有人在这里照顾商店了,我自己也要去参加拖骡子。”

“我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干,乔迪,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拖骡子?”

一时间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什么,珍妮!你不会愿意让人家看见你在拖骡子的人群里吧?人挨人人挤人的,这帮人还一点不懂礼貌。不行,不行!”

“你不是会和我在一起吗,是不是?”

“是的,可虽说我是个市长,我到底是个男人,市长的妻子可就不一样了。总之,他们可能会要我在死骡子面前说上几句话,因为这事不同一般。但是你不许和这帮粗俗的人一起去。你居然会要求去,我很吃惊。”

他擦去嘴上的火腿汁,戴上了帽子,“进去把门关上,珍妮,兰姆忙着弄马呢。”

又一阵大声的建议、命令和毫无用处的评论之后,全城的人护送骡尸而去;不,是骡尸与全城的人一齐离去,把珍妮一人剩下,站在门口。

在沼泽地上为骡子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他们模拟人死时的一切做法,斯塔克斯首先为死去的公民致颂辞,说死者是我们最尊贵的公民,死后人们是多么伤心,大家非常喜爱这讲话。这比修建学校更增加了斯塔克斯的分量。他把骡子膨胀起的肚子当做讲台,站在上面,手比划着。他下来以后大家把山姆推了上去,他先像学校老师一样谈到这头骡子,然后他把帽子又像约翰·皮尔逊那样戴上,模仿他布道的样子。他说到骡子天堂的欢乐,这位亲爱的兄弟已离开这个苦恼谷到了那里,骡天使在周围飞翔,几英里长的嫩玉米和清凉的水,一片纯麸皮的草场,一条糖浆之河从中流过。最美妙的是,没有迈特·波纳拿着套犁的缰绳和笼头来败坏风俗。在那天堂中,骡天使可以骑在人身上,亲爱的死去的兄弟在天堂闪闪夺目的宝座旁自己的位置上将俯视地狱,看到魔鬼在地狱毒热的阳光下整天让迈特·波纳犁地,而且用皮鞭往他身上猛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