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0/10页)

“保贵的事情先稍拖一拖,先解决他姐姐的婚事。这死妮子,气死我了,给她介绍了那么多,怎么就看中了赵家庄那个?那人长得那么瘦弱,你说结了婚怎么下庄户地干活啊?”母亲愤愤地说。在这个大家庭里,永远是母亲说了算,况且姐姐是母亲带过来的孩子,父亲更不好插言。

春天的夜幕慢慢地拉下来笼罩着清清优美的使狗河,河上氤氲的雾气,朦朦胧胧,如入仙境。河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坐着一对青年,两人脚悠闲地耷拉着。

“你看我村这里漂亮吧?”女的说。

“这里是不错,这河也美,不像我村,干巴巴靠着一条马路,还吵。”男的说,“呵呵,这里更适合谈恋爱。”

“傻蛋,哪像你们村,去了几次,找个地方都找不到,你领着我净找那些柴火垛。”女的说。

“你们窑上最近忙吗?”女的问。

“不太忙。过两天我要出去收账,客户欠的太多了,资金周转不过来。”男的回答,“你们鸡厂呢?”

“还好。消完毒,刚刚上了一批鸡。”女的说。

“哎,你说,咱俩的事情怎么办?不能老这么拖着,可恨的老娘,死活不同意。”女的说。

“是啊!你母亲带着五个孩子也不容易。她看不中我,我知道她是为你好。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好的。再说,有机会,我们都出去当工人吃国家粮,呆在农村里干啥?”男的说。

“我娘也是,又不是她和你结婚,还非得她看中。”女的说。“道理是这样说。老人一时接受不过来也很正常。”男的说。两人谈话陷入寂寞,只有青蛙在“呱呱”有节奏地叫着。

“这样吧,你明天不是还歇班吗?我明晚在家,你再到我家,探探我娘的态度。”女的说。

“好,天不早了,你也早回吧。”女的看了看挂在西边的月亮。

姐姐和姐夫认识是很偶然的。1982年,姐夫在降媚山东面公社办的集体石灰窑当会计,姐姐在窑后面村里的养鸡厂干。姐夫经常到养鸡厂去买鸡蛋,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

第二天晚上,我和父亲、母亲正在吃饭,姐夫来了,提着一兜子水果罐头和点心。

“叔,大姨,在吃饭啊!”姐夫向父亲、母亲打招呼。母亲连头也没抬,低头吃她的饭。

“啊,小赵来了,快坐,快坐。”父亲赶紧放下饭碗打招呼,起身迎着。

吃完饭,母亲收拾着饭桌,听见父亲和姐夫在屋里拉呱,告诉姐姐,“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是不同意你们两个。你说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你就偏偏看中了他。”

姐姐不说话。

一会儿,父亲送姐夫出来,姐夫和母亲打招呼:“大姨,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母亲不说话。

姐夫前脚走出去,母亲走进房间,把水果罐头和点心提出来交给我。“去,给他送去,不要收他的礼物。”我迟疑着,“拿着去啊,顿浑(犹豫)什么?”

我接过礼物,走了出去,碰见父亲送姐夫回来,我指了指水果罐头。父亲说:“拿回去,人家既然拿来了,别对人家不礼貌。”

母亲看我提回来,来气了。“你这孩听见没有?怎么又提回来了?”

“我让他提回来的,人家既然拿来了,再让人家拿走,多不好。”父亲说。“他一次次来,都提着些东西,你老收人家的,这合适吗?”母亲说。

“怎么不合适?我说啊,孩子的事情,你能不能少管,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父亲说。

“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管,我不也是为孩子担心吗?”母亲说。

“娘,反正我是看中他了。我过一段时间想和他定亲。”姐姐插话说。

“你敢!我管不了你了。我从小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样不听话啊!”母亲一屁股蹲在地上哭起来,“我命好苦啊,你爷死得那么早,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你们翅膀都硬了,就不听话了。”

“你看你看,你让人家听见多不好,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自己看中的,以后有什么问题,她又不怨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父亲禁不住向母亲火起来。

“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心疼了?”母亲又向父亲攻击起来。“我怎么……”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这样一闹,姐姐也跟着哭起来,“娘,别哭了,不是不听话,可我就是看中了他,别人我看不中,你让我怎么和一个自己看不中的过日子?”姐姐越想越冤。

母亲嘤嘤哭着,“你自己想好,有一天难看,别怨我们。”

[1]一种由石头、土块等垒成的阎王、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小鬼等组成的游戏,人员的构成比预设位置多一个,所有人在一定距离站定,由一人扔石头打阎王爷那个座位,只要击中,所有人必须迅速跑去占座,不同的座位享有不同的权利,阎王爷权利最大,剩下最后一个抢不到位置的只能由抢到阎王座的那个人发落。[2]用高粱头上的杆穿成放在锅里热饭蒸馒头用的东西。[3]毛白杨树上开的花,毛茸茸的像长长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