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进度,电视剧分成两组拍摄,老马和郭国林分开了。郭国林随导演甲去了某县,老马跟着导演乙留在北京城,临行时,老马说:“期货、房地产、摄制组是当今三大险恶圈子,真怕别人欺负你。”

老马教给郭国林一个秘诀,一旦碰上居心叵测的人,就对他说:“你一翘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老马嘱咐:“只要你这么说,别人就会怕你。”

郭国林没听老马的话,知道自己装不成老江湖,他做好随时被欺负的准备。果然,凡是能有句台词的演员都开始指使他,“郭国林,帮我买包烟!”或者“开水没了,郭国林去打吧。”郭国林会一溜烟地跑去。

后来发展到连炊事班的人也指使他,一天他一个人托着个盛满粥的洗澡盆,爬了四层楼,给全组送粥喝,令导演甲颇为感慨:“咱们整个组,干活要都像厨子这么卖命,片子不知道能有多好。”站在旁边的化妆师小许说:“他是个演员,抬轿子的。”导演甲说:“是么?那咱们得培养他一下。”

导演甲提拔了郭国林,让他演一个闯入皇宫的蒙面飞贼,共有三句台词“狗皇帝!”“往哪跑!”“哎呀!”说第三句台词时,需要他从树上摔下来。树高三米,郭国林一摔下来,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导演甲高兴地对小许说:“我没看错人,他真的很卖命。”

演这个角色前,郭国林请求在脸上化妆,小许说:“你是蒙面飞贼,用不着。”郭国林正色地说:“化上妆,有利于体验角色的心理。”小许说:“一个飞贼,能有什么心理?”郭国林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清朝人,你随便往我脸上涂点什么,我就能和我自己拉开距离了。”小许怔怔地看着他,最后给他仔仔细细地化了个妆,还贴了络腮胡子。

那晚拍摄完毕后,演员们都赶到化妆间卸妆,郭国林一直坐在走廊里等着。有卸完妆的演员出来,冲他打招呼:“郭国林,等卸妆呢!”郭国林会满脸堆笑,飞快地答应:“是呀,是呀。”他想,要是有人能多说一句:“嘿,你配上大胡子还真有型。”自己心里一定美极了,可惜没人这么说,都是匆匆而过。

等了三个小时,到了凌晨一点,才轮到郭国林走进化妆间,他是最后一个。除了小许,化妆师还有两个,是五十岁女人,却穿着紧身裤,毫不掩饰走形的臀部。她俩点上烟,对小许说了句:“交给你了。”就回屋睡觉去了。

小许打着啊欠,招呼郭国林坐在镜子前。卸妆剂凉飕飕的,小许的手指在郭国林的脸上滑动,勾起了郭国林襁褓时的记忆。那时的他是个胖乎乎的婴儿,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掐掐他的脸蛋。

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感受着小许的手指,郭国林一阵心酸。这时小许说:“嘿,你配上大胡子还真有型。”郭国林脊椎骨里一股暖流,很想把整张脸塞进小许怀里,狠狠地蹭上两下。但他平缓地说:“是么?”

卸完妆后,郭国林往门外走,小许却叫住他,说:“你太实诚了,没把握住机会。”郭国林猛回头,小许个子不高,却丰满健康,抱在怀里是结结实实的一块。郭国林三年没有碰触过女人了,难道今晚他走完大限,上天给他开禁了?

郭国林小腹一热,小许却说:“让你摔,你就直愣愣地摔下来了,连个弯都不会打。记住,三流演员得学会抢戏。”原来她说的是专业,郭国林恢复了冷静,恭敬地说:“请指教。”

小许教给他,起码摔下时的喊叫声要再长一点,落地后要尽量动两下。小许总结:“你能让镜头在你身上多停一秒,你就向明星又近了一步。你有没有注意到,大腕们和别人对话,总是要沉吟一下再说,嗯嗯呀呀的一沉吟,两三秒就出去了。这都是他们当三流演员时养成的习惯。”

郭国林听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一事,问:“有的演员说话结巴,也是在抢戏么?”小许一点头:“对呀,别人说话用五秒,结巴说话用十秒,当然占便宜了。”郭国林脸色沉重,演员这行中还有这么多秘法,自己却不知道,真是在瞎混。

小许见郭国林两眼发直,有点害怕,说:“你怎么了?”郭国林缓过神来,冲小许一鞠躬:“谢谢。以后我管你叫许老师。”小许一笑,说:“不必了,听说你养了个荷兰猪,给我玩两天就行了。”

玩两天,就是永远拿走的意思。

郭国林将荷兰猪带入剧组,一是没有可托付的人,二是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因为那是他和猪猪之间唯一的联系。郭国林喃喃道:“荷兰猪对我有特别意义,实在抱歉。”小许嘀咕一句:“没劲。”关上灯,拉上化妆间的门,一片小碎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