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妮斯剪掉了头发/(第9/11页)

“是吗?”马乔里打了个哈欠。“她最近又发表了什么至理名言啦?”

好像没人知道。其实,伯妮斯最近一直在和她的缪斯[11]的情郎嬉戏,哪有工夫说什么让人回味无穷的名言。

“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吗?”罗伯塔好奇地问。

伯妮斯迟疑了一阵。她知道自己此时该说句什么俏皮话,可在她表姐冰冷的目光下她彻底地无能为力了。

“我不知道,”她支支吾吾地说。

“别装了!”马乔里说。“承认了吧!”

伯妮斯看见沃伦的目光离开了他正在弹奏着的尤克里里琴[12],怀疑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噢,我不知道!”她机械地重复道。她的脸颊已经绯红了。

“别装了!”马乔里再次说道。

“反击呀,伯妮斯,”奥蒂斯鼓动道。“告诉她说话得有分寸。”

伯妮斯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似乎无法摆脱沃伦的目光。

“我喜欢短头发,”她匆忙说道,就好像他刚问了她个问题似的,“我打算把我的长发剪掉。”

“什么时候?”马乔里问。

“随便什么时候。”

“事不宜迟,现在就办吧,”罗伯塔建议。

奥蒂斯一下子蹦了起来。

“好主意!”他喊道。“我们可以来它个夏日剪发派对。塞维尔旅馆的理发店,我记得你说过的。”

顷刻间,大家伙都行动了起来。伯妮斯的心扑扑直跳。

“什么?”她喘吁吁地说。

马乔里那分明又蔑视的声音越过众多的人头传了过来。

“别麻烦了——她会食言的!”

“来呀,伯妮斯!”奥蒂斯喊道,他已经冲到了大门边。

四只眼睛——沃伦的和马乔里的——在那里盯着她,刺激她,挑衅她。她的内心里又来了阵剧烈的波动。

“好吧,”她飞快地说,“我无所谓的。”

经过了貌似永恒的一分钟之后,那个下午伯妮斯坐在沃伦的车上向市区进发,其他人坐在罗伯塔的车里尾随其后,此刻的伯妮斯感觉就像坐在囚车上赶赴断头台的玛丽·安托瓦内特[13]。她隐约地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喊出这都是场误会。现在面对着整个世界的敌意,她只有双手死命捉住自己的头发去保卫它。然而就连这样她也做不到啊。甚至连想到她母亲的暴怒都无济于事。这是对她社交历练的一次终极考验;只有通过了这次考验她才能作为一个时尚女郎昂首阔步地走在星光大道上。

沃伦阴郁地沉默着,等他们到达了那家旅馆,他把车在路边停好,点头示意伯妮斯带他进去。罗伯塔车上的人们随后也欢笑着拥进了理发店。理发店里两块光秃秃的玻璃窗面对着大街。

伯妮斯站在路边看着店门口的招牌。塞维尔理发店。那其实就是个断头台,而执行人就是那个大理发师,他穿着件白大褂叼着根香烟,冷漠地靠在贵宾专座边上。他一定早已听说此事,他一定已经在那里等她一个礼拜了,就在那张常被人提起的不祥的椅子边上永恒地抽着香烟。他们会蒙住她的眼睛吗?不会,但他们会在她的脖颈上兜上块白布,以防她的鲜血——胡说——她的头发掉在她的衣服上。

“行了,伯妮斯,”沃伦匆匆说道。

她昂起下巴过了马路,推开了那扇旋转纱门,望也没有朝等在长椅上的骚动不安的人们望一眼,径直走向那个胖胖的大理发师。

“我想让你给我剪短发。”

理发师的嘴巴微微张开,嘴里的香烟落到了地板上。

“哎?”

“我的头发——把它剪了!”

没有进一步的开场白,伯妮斯在高凳上坐下来。坐在她旁边位子上的一个男人转身朝她望了一眼,目光里既有激动也有好奇。一个理发师正在为每个月都来光顾的常客小威利·舒纳曼剪头发,可是一紧张就把他的发型破了相。坐在最末尾一张凳子上的欧莱利先生在用古凯尔特语发出有乐感的抱怨和呻吟,因为剃刀割破了他的脸。两个擦鞋匠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地奔她的鞋而来。不,伯妮斯没工夫擦鞋。

店外,一个路人驻足观望;一对情侣也加入进去;半打小男孩的鼻子也冒了出来,玻璃窗把他们的小鼻子都挤扁了;几句闲言碎语乘着夏日的微风从纱门外飘了进来。

“看这姑娘的头发多长呀!”

“你从哪里搞到那玩意的?那个长胡须的女士刚修完面。”

可伯妮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唯一幸存的感官告诉她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接二连三地拿掉那些龟甲梳;他的手指在笨拙地摆弄着那些他不熟悉的发夹;她的头发,她那一头秀发,正在消失——她将再也无法感觉到那一头垂在她背后的深棕色的浓密长发。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接着有一幅画面自动地来到了她的眼前——马乔里的嘴巴噘出个微露讥讽的微笑,就像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