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妮斯剪掉了头发/(第7/11页)

“我想问问你对几个人的看法。我猜想你很会分析别人的性格。”

查利激动得快晕倒了——他把她的杯子碰翻了,算是对她略表了一下敬意。

两小时后,当沃伦·麦金泰尔无聊地站在舞池外,茫然地看着一对对舞客,思忖着马乔里跑到哪里去了以及和谁在一起,一个毫不相关的意识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心头——这个意识就是伯妮斯,马乔里的这个表妹,在刚过去的五分钟里已经交换了好几次舞伴。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看了看,确实是真的。几分钟前她还在与一个路过此地的小伙子跳舞,这个再自然也没有了;一个路过的人哪知道那么多。可现在她已经在和别人跳了,而且查利·保尔逊向她走过去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热情又坚定的光芒。真有意思——查利很少会在同一天晚上与三个以上的姑娘跳舞的。

更让沃伦吃惊的是——在交换完舞伴之后——那个获得了解放的男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基·里斯本人,而且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因为得以脱身而兴高采烈。接下来当伯妮斯跳到靠近沃伦的地方时,沃伦仔细观察了一下。是的,她是个美人,非常美丽出众;而且今晚她的脸上真可以说是神采奕奕。她脸上的表情是没有一个女人,不管她多么善于表演,可以伪装得出来的——她看上去就像她真的快乐无比。他喜欢她整饬的发型,怀疑是不是发蜡令她的头发如此有光泽。那条裙子也很合适——深红的颜色衬托出她那灰色的眼睛和鲜艳的血色。他还记得在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在他发觉她是个枯燥的人之前,他认为她很漂亮。太可惜了,她是个没劲的人——没劲的姑娘总令人难以忍受——不管她有多么漂亮。

他的思绪又迂回到了马乔里身上。她这次的失踪也会和以前的情况相同。等她回来他会问她去哪儿了——而她则会坚决地回答这与他无关。多可怜呀,她对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她放心地知道镇上没有一个姑娘令他感兴趣;他要是胆敢去爱上吉纳维芙或罗伯塔,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沃伦叹了口气。通往马乔里的芳心之路简直就是一条迷津。他仰起头来。伯妮斯还在和那个路过此地的小伙子跳舞。他不自觉地向着她的方向跨出了一步,接着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是出于善心。他向她走过去——蓦然间撞上了基·里斯·斯托达德。

“对不起,”沃伦说。

可基·里斯并没有停下来向他致歉。他再次和伯妮斯的舞伴来了个交换。

是夜一点,马乔里一只手按着走廊上的电灯开关,转身对伯妮斯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了最后一眼。

“成绩不错嘛?”

“噢,马乔里,是的!”伯妮斯喊道。

“我看见你玩得很开心。”

“是的!唯一的美中不足的是到了午夜时分我已无话可谈。我只得一再重复说过的话——当然是和不同的对象。我希望他们不至于互相打听。”

“男人们不会的,”马乔里打着哈欠说道,“就算他们会也没什么呀——他们反而会认为你聪明无比。”

她关上电灯,她们往楼梯上走,伯妮斯感激地握住栏杆。在她生命中她还是头一回觉得跳舞跳得累了。

“你看,”马乔里在楼梯顶头说道,“当一个男人看到别人切入进去,他就会想那里一定有花头。嗯,我们明天再想些新的花样。晚安。”

“晚安。”

伯妮斯放下长发时,又把晚会时的情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是完全按照马乔里的指示行事的。即使当查利·保尔逊第八次切入进来,她依然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既显得很感兴趣,又显得受宠若惊。她没有再谈论天气、欧克莱尔、汽车和她的学校,而是把她的话题局限在你、我、和我们上。

可就在她入睡前的几分钟里,一种反抗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懒懒地涌起——毕竟,这份成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马乔里,当然啰,为她设想了谈话的内容,不过有很多内容都是从她读过的书里面抄来的。那条红裙子也是伯妮斯自己买的,尽管在马乔里把它从箱子里翻出来之前她并没有很看重这条裙子——那些俏皮话是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那副笑容是从她自己的唇上绽放出来的,那些舞蹈也是用她自己的脚跳出来的。马乔里是个好姑娘——尽管爱慕虚荣——多好的夜晚——多好的小伙子们——就像沃伦——沃伦——沃伦——他叫什么来着——沃伦……

她睡了过去。

对伯妮斯来说接下来的一周简直就是个启示录。那种别人真的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讲话的感觉使她建立起了自信。当然最初也犯了许许多多的错误。譬如说,她不知道德雷考特·戴约正在攻读神学;她没有意识到他切入进来是因为他以为她是个文静端庄的姑娘。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用“嗨,炮弹恐惧症先生[10]”那样的话和他打招呼,也不会把那个洗澡的故事讲个没完——“夏天打理我的头发真的要花好大的力气——真太难弄了——所以我总是先梳头再在脸上扑粉再戴帽子——随后我再进浴缸泡一下,最后再穿衣服。你觉得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