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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业开始慢慢有起色了,我和大卫也有越来越多时间在一起学习,并且成为最好的朋友。在我们认识的第三年,我和大卫开始同居,第四年便结婚了。班上的同学无法相信我们这个学期要用两周的时间去度蜜月,但是我们的工作都已经有了着落,所以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有压力。我以前30%的成绩毕业,而大卫以前15%的成绩毕业,我们都在大型法律事务所工作,比同龄人要赚得多一些。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被爱着,大卫很在乎我的想法,他总是做我喜欢的事情,这样我们可以有更多时间在一起。遇到我之前,他从不早起或者跑步,但是他现在总是早上5点半起床与我一起晨跑;他并不是很喜欢足球或者篮球,但婚后,他整个秋天的星期日下午都会陪我坐在电视机前看足球比赛;在每个篮球赛季时,他也会把自己的日程写在一张纸上,我们尽量坚持看每一场比赛。
看着大卫做我喜欢的事情,我的心里很舒服,感觉很幸福。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创造了一部分,这部分让我获得舒适的感觉。我总是在想:我很幸运遇到一个愿意陪伴我的人,我再也不会孤独了。
我也为大卫做了很多事情。我会根据他的喜好培养兴趣,他喜欢下棋,也希望我能陪他下,虽然他总是赢,但是我们的输赢只在伯仲之间,这总是让我很高兴。当他想要打高尔夫球时,我也陪他一起去,每个周日的早上晨跑之后,我们就会开车兜风或者参加高尔夫球课,我们经常以此为契机与法学院的同学们聚会。
当然,我们也有一些波澜,我总是为一些难以说清楚的事情纠结,强烈地希望可以控制身边的环境,我要让任何事情都在意料之内。我总是要确定计划,预测任何一种变动的可能性,希望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和大卫在一起让我觉得前所未有地安定,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的生活更加稳定了。回头看,我想掌控生活的需要正是对我混乱童年的补偿。
每当大卫改变我既定的计划时,我会非常生气。比如,我每天沿常规的路线晨跑,也希望大卫跟我跑同样的路线。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我某些部分想要控制生活并且从中得到安全感的方式。有天大卫跟我说跑腻了原来那条线路,想要跑另外一条,我毫无理由地坚持不要改变路线,我们为此而争辩,最后大卫和我决定改天再跑新的路线。还有一次大卫想要提速跑在我的前面,路上我一直有某种无法解释的恐惧感,我想追上他,但是我没有大卫那样的体力和速度,这让我害怕,我甚至开始无法呼吸了,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突如其来的变化,害怕像儿时那种无法预测的处境,我只以为自己体力不支。当我追上大卫后,我大发雷霆:“你为什么要跑在前面,你又要跟我一起跑,又要跑在前面,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不然我无法跑步了。”
大卫目瞪口呆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惭愧,我爱他,并不想伤害他,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制造出来的部分活跃在我生活的各个方面。我内部的对话越来越多,并且在大脑中一闪而过,我无法抓住这些想法,仔细思考。那都是一些冲突又强烈的想法:大卫不知道我每天都这样吗?我为什么要对他大喊大叫?他对这样的晨跑已经厌倦了,他可以比我跑得更快,这有什么不对的?我伤害了他。我马上为自己对他乱发脾气而道歉,无法变通让我觉得自己渺小又愚蠢。我仿佛听见麦克的声音:“你就是个婊子,你不能放松让我们舒服点吗?”
大卫总是为我这些无法名状的控制行为而忙碌,我用迂回的方式沟通,我需要控制周围的环境,我周围的事必须合理……但除了这些,我们的生活丰富而且有趣。我们大多数时间里生活得可控并且有序。这听起来并没有那么浪漫,但是对我而言却很完美,我需要这样的稳定。
大卫在许多方面给予我支持,并且帮我面对工作上的各种困难。有时我还会无法集中精力并且阅读困难,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这种情况总是在与我小时候被虐待的相似的情境下发生。某个地方、某种味道或者他人善意的举动都可能引起我的恐慌。这样的事在大型律所时有发生,公司里大多数人都是男同事,这让我产生了在律所必须有所作为的想法。这里的同事普遍会有同样感觉,如果你不够聪明、不够迅速,就会被解雇,我在这里总是觉得不安和羸弱。某种程度上,这很像父母逼我卖淫的情景——钱的多少要看表现。
当合作伙伴给我一些要查阅的资料时,我就会去一个街区之隔的大卫公司里的法律图书馆。大卫一边忙自己的工作,一边帮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特别美好,我觉得我们的爱情会长久下去。我是他生活的中心,工作、朋友和家人都要退居第二位,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这对我而言并不可靠。我那些保持距离以维系安全的部分,让我无法更贴近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