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11页)

“哦,原来是莫特太太要你替她的那个建校痴梦疲于奔命!为了这件小事,她老是在人们面前唠唠叨叨,让大伙儿听得都烦死了。说穿了,她心里一直在反复琢磨的,实际上就是要有一间大办公室,好让她的那位秃头的心肝儿宝贝乔治先生坐在里面,摆臭架子呗。当然咯,对于莫特太太,我一直很钦佩,也很喜欢她。她呀头脑特别灵,尽管她有时候总是爱管闲事,竭力想要左右妇女读书会,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我们大家对她的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简直是讨厌透了。你看,我们做小娃娃的时候就用的那栋老校舍不是好得很吗?我恨透了这些自封的女政客,你说呢?”

3月里的头一个星期,露出了春天的信息,也在卡萝尔心田里激起了千层浪花——她渴望着到湖畔、旷野和田间小路上去徘徊徜徉。这时,积雪都已融化了,只是在树根周围偶尔还剩下少许破絮般的残雪。一日之间温差极大,时而寒风刺骨,时而暖人肌肤。卡萝尔刚要相信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北陲照样会有温暖如春的天气时,天上却纷纷扬扬地飘起雪来了,如同在舞台上用碎纸吹刮起的暴风雪一样突然。这一场风雪还算不上很大,但强劲的西北风却把她的信念一股脑儿都刮走了。她心中曾经憧憬着一个美丽的市镇,到了夏天,家家户户门前还要有绿幽幽的草地,如今,她的这两个希望都已化为乌有。

可是,过了一星期以后,虽然到处还可以见到一堆堆半融化的残雪,春讯无疑已来临了。她根据世世代代留传下来的经验,从空气、天色和大地的极其细微的暗示中,意识到春天快要来到。天气不会像一个星期以前那样,突然变得灼热难受,尘土飞扬,而是使人产生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乳白色的阳光也显得格外柔和。小河里的水从每一条深巷后街边沿汩汩地流过去,豪兰家院子里的酸苹果树上,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只叫春的知更鸟。人们都笑逐颜开地说:“看样子冬天真的快要过去了。冰化了,路面可要干了,马上可以坐汽车兜风去了,真不知道今年夏天我们会钓到多少鲈鱼,今年的庄稼该不错吧。”

每到晚上,肯尼科特总是翻来覆去地说,“我们最好不要过早地把厚绒内衣脱掉,或者把防风窗板去得太早,说不定过两天还会冷一阵子,千万千万小心着凉。不知道存煤还够不够用呢?”

卡萝尔身上那种旺盛的生命力,终于把她渴望改革的意图给压了下去。她急忙走出去,跟碧雅一起商量有关春季大扫除的事儿。她参加妇女读书会的第二次例会时,对改造戈镇的事只字不提。她毕恭毕敬地听着有关狄更斯、萨克雷128、简·奥斯丁129、乔治·爱略特130、司各特、哈代131、兰姆132、德·昆西133和汉弗莱·华德夫人134等人的统计数字,看来就是这些人组成了英国小说家和散文家的阵容。

只是在她实地考察了农妇休息室以后,卡萝尔心中的那股狂热劲儿才又重新燃烧起来。平日里她也不时从外面看见过这间由仓库改成的休息室,那些庄稼汉在谈买卖的时候,他们的娘儿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她曾经听维达·舍温和沃伦太太得意扬扬地说,这间农妇休息室之所以能够建立,并且还得到市议会的经费,全是妇女读书会的功德。可是,直到今年3月的这一天,她才头一遭走进了这间农妇休息室。

她是心血来潮才突然闯进去的。她先向那里的女管理员点点头。那个女人被称作诺德尔奎斯特太太,长得胖乎乎的,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寡妇。卡萝尔也朝着坐在摇椅里轻轻晃动着的两个农妇点点头。那间休息室像是一家旧货铺,专售破旧家具——里面摆的是摇摇欲坠的摇椅;七歪八斜的麦秸秆扎成的椅子;一张桌面上抓痕累累的松木桌子;一块粘满砂砾的草垫子;陈旧不堪的钢版印刷画上,依稀可见挤牛奶的姑娘们正在柳荫底下谈情说爱;彩色石印画上,红艳艳的玫瑰和鱼儿早已褪了色;此外还有一只专供农妇们热午饭用的煤油炉。临街的那个窗子,已被破破烂烂的网眼窗帘,还有一丛丛天竺葵和橡皮树挡住,光线显得很暗。

她听诺德尔奎斯特太太说,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农妇在使用这个休息室,她们“都是感激涕零,多谢镇上的太太们心眼儿好,给她们提供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而且这儿一切的一切又不用花钱”,她心里暗自捉摸,“呸!什么好心眼儿!还不是那些太太们一心为自己的丈夫着想,要跟庄稼人多做生意呗。说到底,是便于做买卖,赚大钱罢了。这儿乱七八糟,有多么惊人!这个休息室,应该是镇上最富于吸引力的地方,可以让那些在大草原上整天围着灶台转的农妇们心里得到一点儿安慰。不用说,这儿应该窗明几净,好让她们一览无余,看看城市里的繁忙景象。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建立一个比较像样的休息室——一个地地道道的俱乐部!是啊!我不是早已把它列入了乔治风格的市政厅大会堂的一部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