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5页)

“肖童,他又复吸了。”

“什么?”李春强坐在阴影里没动,但口气中显然有几分惊讶。他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又吞了回去。斟酌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戒毒又复吸的,百分之九十五,他只不过没能免俗罢了。”

而欧庆春却不能像李春强那样,把这件事当做一种沿途风景,因为这件事可能已经使她看不到彼岸了。那种孤独的彻痛是刻骨铭心的。她像是自问自答地喃喃道:“他是答应过我的。他是向我做过保证的。也许我们不该再派他去找欧阳兰兰,他们勾引了他,他就又吸上了。”

李春强的口气已经不是那种见怪不怪的冷漠,而是变得严肃起来:“那么这个情况你跟处长说过吗?他又复吸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不说呢?”

庆春默不作答,她知道她没有揭发此事对她的职责来说是一个错误。如果处长和李春强知道他又吸上了毒,他们可能就不会相信他了,甚至可能不会让他跟欧阳兰兰到吉林去。她也说不清她替他隐瞒是为了他的面子,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李春强马上用客房里的电话和处长通了话。他在电话里报告了肖童复吸的事,并且和处长进行了讨论。令庆春感到欣慰的是,他们讨论的结果似乎一致认为肖童还是可信的。因为他在这个正在执行的计划中几乎没有失误过,而且在去吉林的最后一刻还拯救了李春强和杜长发,也拯救了整个儿计划。

李春强挂了电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彼此依旧远远地坐着。庆春没有问他处长还说了什么,是李春强自己先开了口:“处长问咱们俩这夫妻装得怎么样。我说咱们俩都没体会过这种角色,都没找着感觉呢。”

庆春没有接话。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李春强又说:“我想知道,你和肖童,你们定了吗?”

庆春没有回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春强说:“我说了我会尊重你的,但肖童,他最终能把毒彻底戒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你担心。”

庆春说:“春强,今天我不想谈这个,今后我究竟会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春强不再说话,闷闷地打着火抽烟,香烟在昏暗中红光如豆。庆春想,这大概是6·16案最后的一个夜晚了。这个让她激动,也给她悲伤,在她经历中最为惊心动魄的案件,终将结束。而它给她带来的这个意外的插曲又将如何曲终人散呢?这插曲的旋律也许是动人的,因为它的浪漫,也因为它的愁苦。但它的尾声,却不忍卒听。她不止一次地在最无望的时候想起肖童那充满自信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她家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肖童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对她说:“再黑的路我也膛得过去!”那声音也来自司马台险象环生的悬关断路,他在那陡峭的天梯尽头高声呐喊:“嘿!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谁也不许半途而废!”肖童的豪言壮语和浪漫的执迷,总是给她鼓舞。但她也同样不止一次地看到他无望的眼泪,徒劳的哀求,和难以原谅的失信。他连自己都挽救不了,怎么还能给她支撑?

晚上八点,他们等待的那个电话来了。电话是打到李春强的手机上的。果然是老袁那油滑的腔调:“于老板真准时啊,你在几号房?都准备齐了吗?”

李春强说:“齐了,没准备齐能来吗。你在哪儿?在天津吗?”

对方没有透露自己的位置,但表示马上就会赶到饭店楼下的“泰晤士”咖啡厅。李春强说好啊,我在那儿恭候。

挂断电话,李春强又用庆春的手持电话和处长报告了情况,并且通知了三三二房的杜长发。然后他和庆春一道离开了房间,去了楼下的“泰晤士”咖啡厅。

他们走进这间古老的咖啡厅才发现,老袁已经坐在一个角落里,正怡然自得地呷着一杯浓浓的咖啡,欣赏着餐厅里那支西洋乐队的演奏呢。李春强和庆春搭着臂款款而至,与老袁同桌而坐。杜长发则坐在邻桌,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

对老袁来说,欧庆春是个生面孔,他冷静但又专注地上下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女人。李春强介绍说,这是我太太,他才伸手和庆春握了一下。

“啊,幸会。”老袁笑笑,随即奉上一句恭维,“于老板精明强干,太太也这么漂亮。”

李春强开门见山:“咱们怎么着啊?”

老袁用手指捻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你不是都带了吗,带了就好说。”

李春强问:“你们的东西呢,也准备好了吗?”

老袁答非所问,指指上面,“钱在房间里吗?我先上去点一点。”

李春强说:“咱们这不是做买卖吗,没见到东西,我哪儿能把钱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