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6页)

“拜托,已经这样了。那个该死的在哪儿?”“帽衫”对那个戴着眼镜的说。

“赶紧的,里欧,把他找出来。”

“算了吧,哥们儿,那个小妞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胖乎乎”插嘴:“她是他的妻子,你还想要怎么样?”

“好吧,她是他的妻子,但每一个小时?”

“还有在电影放了一半的时候?”

“就像你好到哪儿去了一样。”

“胖乎乎”向哈米迈了一步。“嗯……打扰一下,”他从一盒特醇万宝路里掏出一根,“能借个火吗?”

哈米把自己的好彩香烟移到绑着绷带的左手,用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一簇火苗在他们之间跳出来,“胖乎乎”走得更近一点,靠了过去。“油人(有人,不标准的英文发音)拿了我的打火机。”他带着很重的口音跟哈米解释说,他发R和W的方式,明显带有希伯来语的痕迹,“我不知道它在辣儿(哪儿,不标准的英文发音)。”他用手围住火苗,一分钟之后,他把手收了回去,吐出一条烟圈,“歇歇(谢谢,不标准的英文发音)你。”

哈米点点头,把打火机放回口袋,把烟再拿回右手。他吸了一口,眼神短暂地与我交会,在烟雾中向我眨眨眼。接着,他看向剩下的那两个坐在空着的长凳上的以色列人。

戴着眼镜的那个双臂交叉,直立着靠在椅背上,头抵在腋窝里。他的皮肤是深棕色的,看上去像是个印度大厨。“帽衫”懒洋洋地倚在长凳上:双腿打开,双手在脖子后面交叉,像是在晒太阳浴。那个老奶奶坐在我和他们之间,依然在打瞌睡。

“发森(发生,不标准的英文发音)了什么事?”“胖乎乎”用一种友好的语调问哈米,指着他的绷带,“宅(在,不标准的英文发音)你的手上。”

“这个?”哈米看看自己前臂的下端,像是有人在问他几点了,“我出了点小意外,碎玻璃。”

“胖乎乎”震惊地沉默了。“碎玻璃?”他顿了一顿说,像是被这条信息吓了一跳,“真的?”

他的停顿和如此夸张的反应背后的真正原因是哈米的口音:在哈米嘶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阿拉伯音乐回响。

“洗碗也有可能变成一项危险的任务,”哈米咧嘴一笑,补充道,“你最好小心。”

“胖乎乎”眯起眼睛,给了哈米一个古怪的、好奇的微笑:“你从辣(哪儿,不标准的英文发音)里来?”他忍不住问道,“辣个地方?”

“我是巴勒斯坦人。”

“巴勒斯坦?”

“是的,兄弟。来自拉马拉。”

“胖乎乎”不敢相信地大笑道:“Ashkara巴勒斯坦!真的!”他转身看着自己在长凳上的朋友,“巴斯斯斯斯……”

哈米看上去似乎也乐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说:“Ashkara巴勒斯坦。”

“窝们(我们,不标准的英文发音)是以泽列(以色列,不标准的英文发音)人!”“胖乎乎”又笑了,他彻底震惊了,“来自菏泽拉。”他指着长凳,“窝们周日刚到。”

“你表现得像是以前从没见过阿拉伯人,你这个傻子。”晒太阳浴的那家伙用希伯来语说。

“胖乎乎”变得有些不自在,还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退了半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一个表兄,”他简短地冲长椅说,“那是你说的。”

“你老妈能叫他表兄?”

“胖乎乎”听上去警惕了起来:“别把他惹火了,否则他也许——”

“印度大厨”“嘘”了一声,神神秘秘地挤到正晒日光浴的家伙身边:“冲你发疯。”

他们不止是在说哈米。在其中的两个瞥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开视线的时候,我能猜到他们看到了什么:只有我的眼睛,隐藏在类似于头巾的布后面,像个恐怖分子。感到尴尬和一阵奇怪的被羞辱的感觉,我一直死死地盯着另一个方向,装出一种冷漠的、无动于衷的表情,忽视他们,装作没听到“mujahedeen”这个词,虽然我确实是他们认为的那样。

“希伯伦?!你在开玩笑吗?”“胖乎乎”十分激动,“我当然知道希伯伦!我非常非常了解希伯伦。”

他在重复说的时候,没有发现哈米声音里的讽刺:“你在开玩笑吗?”哈米抬起一边的眉毛,“非常非常?”

哈米和“胖乎乎”嘴里冒出的烟雾被他们潮湿的呼吸驱散了,两股气流在他们头顶交汇,又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当然,就在9月,”“胖乎乎”用同样的热情坚持道,“我四个月前就宅(在,不标准的英文发音)辣(那,不标准的英文发音)里,宅……”

“在得利鲁姆。”他坐在长凳上的朋友插嘴道。

“胖乎乎”停了一下,不理会朋友的打扰,低头看着站台。他不情愿地,几乎是在道歉一样地,他低声说:“在辣里(那里)的军队,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