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狗群(第2/4页)

博迪·卡莱尔:我记得吼吼总是在说“我们绝对不会再像今晚这么年轻了”。

艾琳·凯西(吼吼的母亲):以前总是这样,每个星期天小兄弟就陪着埃斯特姥姥去教堂。天气好的时候,切特和我就会开着车把小兄弟送到埃斯特家,把他留在那儿。小兄弟很习惯这种事情,他明白再没有谁能陪她去教堂了。埃斯特住的地方距离米德尔顿基督教堂只有一点点远。一位老太太戴着自己那顶做礼拜时专用的宽边礼帽,一个小男孩扎着易拉的领结,一老一小的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一条小土路上。那副样子太打动人心了。

有一个星期天,我们唱完了布道前的赞美诗,朗读完了第一段福音,牧师也布完了一半的道,可是小兄弟和埃斯特却还没有赶到教堂。我们都开始互相传篮子、收集捐献物了,就在这时教堂的外门突然被撞开了。礼堂外的台阶上传来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沉重的声音穿过走廊的墙板,接着礼堂的门猛地一下被冲开了,里侧的门把手在门厅的墙上砸出了一个窟窿。所有的脑袋都转向了后面,伸长脖子看着,小兄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喘着粗气。他佝偻着上半身,两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礼堂的门在他身后敞着,他的四周全被阳光给照亮了。小兄弟一直喘着粗气,头发也耷拉在眼皮上,他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领结不见了。白衬衫的后摆也吊在裤腰外面。

柯蒂斯·迪恩·菲尔兹牧师说:“请把门关上,好吗?”

小兄弟气喘吁吁地说:“她被咬了。”

他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说:“埃斯特姥姥。她病了,很严重。”

在这么冷的日子里我还以为是一群狗袭击了她,也许其中一条狗把她给咬了。一群野狗。

培根·卡莱尔警长:别怪我说这种话,凯西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花钱修补过吼吼用门把手在礼堂墙上砸出来的那个窟窿。甚至不愿承认他是不小心砸出来的。

艾琳·凯西:小兄弟其实说的是一只蜘蛛把埃斯特给咬了。从它的长相来看是一只黑寡妇蛛。小兄弟和姥姥走在路上,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定不动了,还撒开了他的手。她突然嚷嚷了一声“天哪!”,然后两只手一起把帽子从头上扯掉了,别针把她灰发上的缎带也连带着扯了出来。小兄弟说那一声就像是把报纸撕成了两半似的。她那顶黑色礼拜帽,圆圆的,黑黑的,大约有爽身粉的盒子那么大,她一甩手,帽子就被甩到了满是尘土的地上。埃斯特那两只去教堂时才穿的鞋又踩在了躺在尘土中的那块黑缎子上。那双黑色的鞋,也沾满了尘土,变成了灰白色。埃斯特的皮包在她的另外一只手里晃悠着。她一边挥舞着手,示意小兄弟退后,一边说:“别碰它。”

埃斯特的一大把灰发,连根拔起的那把头发,仍旧还挂在帽子上。

埃斯特用一只去教堂时穿的鞋,用脚尖把那顶帽子挑翻了过来,然后他们俩就蹲了下来,打量着帽子。

在尘土、沙砾、被踩烂的面纱还有那块皱巴巴的缎子中间夹着一只蜘蛛,它的一条腿勉勉强强地弯曲着,一条腿收了起来。一只沾满灰尘的黑蜘蛛,它的肚皮上有一个红色的沙漏 [28]。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历史人)的田野调查笔记:黑寡妇蛛是南非球蛛科寇蛛属中的鞋扣蜘蛛的近亲,它们常常在比较偏僻的地方筑巢,例如没有用过的衣物上,或者是户外的茅厕里。在室内卫生设施得到普及之前,最常见的黑寡妇蛛的蜇咬就是在人们的臀部和生殖器上。现如今,这种蜘蛛更容易在被困于衣物和人体之间的时候发起攻击。比方说,蜘蛛巢建在很少穿过的鞋或者手套里。

艾琳·凯西:埃斯特姥姥碰了碰自己那把头发的表面,用两根手指的指尖东一缕西一缕地拨拉着头发,最后她终于碰到了一个小硬块。结果,她的嘴巴一下就不自觉地张开了,眼睛却紧紧地闭了起来。小兄弟说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姥姥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两只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她咔啦一声打开了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张纸巾。小兄弟说她把纸巾摁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他俩看着那张纸巾,看见纸巾上出现了一团殷红的鲜血。这时,埃斯特对他说:“快去把你爸找来,快点儿!”埃斯特·谢尔比俯身单腿跪在了地上,然后又坐了下来,接着就躺倒在了路边停车道的尘土中。她还继续说着:“孩子,快点儿!”

回声·劳伦斯:吼吼说他的姥姥对他说:“快跑。要是跑不了那么快的话,就记住——我爱你……”

凯米·埃利奥特(童年好友):但凡有半句谎言的话,你就宰了我,我可不会撒谎。真的,风太大的时候米德尔顿的狗的确就变得更疯狂了。一阵狂风过后,所有的垃圾桶都翻倒了。狗就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