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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星期四,我接到大和银行近藤昭人常务董事的电话。
四月二十八日,在纯也的委托下,我跟他见过一面,之后再无联络。对方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时隔一个半月,近藤在电话里依旧是昂扬的口吻。
“不好意思,好久没联系了,这次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最近有空吗?最好尽快。”
“世罗的事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在纯也担任总经理时,德本产业参与了增资,目前是世罗的大股东之一。以近藤为首的重组团队,一旦有了具体的重组计划,势必会与德本产业通气,他现在才来找我,已经有点晚了。
“没错。重组计划大致确定了,我们也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原先的“跟你商量商量”变成了“听一听你的意见”。我不知道这里有何深意。
“我今天下午去你那边吧。”
每当合作银行提出要求“最好尽快”面谈,我必定会当天抽出时间赴约。
“好,下午三点左右可以吗?”
“好的。我三点钟过去。”
无论商量也好,提意见也罢,不可能让对方来公司见我。作为借贷者,我们有义务随传随到,接受质询。在我们眼中,他们与中央政府的官员并无多大差别。
我等着常务先挂电话,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挂钟,上午七点二十分。
我每天七点前到公司,近藤的作息时间似乎差不多。
身为大和银行的常务董事,想必他工作日都要应酬客户、官员和政治家,周末则忙于打高尔夫。即便如此,七点他一定会在银行出现,工作强度可想而知。无论近藤这类银行从业者,还是政府官员,为工作尽心尽力的程度并不亚于我。
但若说我们之间有何分别的话,对于他们的付出我深表敬意,反过来,我们这些中小企业经营者的努力,他们全然不放在眼里。
我走到厨房,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罐子里。最近,我喝咖啡的次数变多了。没有客户的日子,一天几乎要喝上七八杯,罐子很快就见底了。我自己也感觉有点过量,却戒不掉。
特别是上周在川崎偶遇户叶律子后,我经常喝着咖啡,沉浸于往事之中。
比起工作,我烦心的反而是私事。身为公司经营者,我也知道难免有失职之嫌,但就是对工作提不起劲来。世罗的经营危机反正暂时告一段落了。另一边,我们公司的业绩仍旧不见起色,今年勉强没有亏损。月底的股东大会虽不至于很难看,连年的低迷业绩或许会促使一部分股东问责管理层。
我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坐了十年,已经太久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退位让贤,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也知道,人才需要培养,适时让出权限,给予机会很重要。可是,大环境如此不景气,我不敢贸然让缺乏经验的人担任总经理。最近两三年,每次与挚友坂崎悦子碰面,我都在谈这一类的困扰。
说起来,最近悦子那儿很久没有消息了。我准备今天听完近藤常务的重组方案,立刻去找悦子商量商量。她一定也很关心同行世罗的这次重组。
下午三点,我准时走进大和银行总公司的董事会客室。
常务已经到了,坐在会客室里等我。
奇怪的是,会客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要介绍重组方案,通常会有其他下属在场。
待秘书端来茶水,关门离开。常务少见地郑重说道:“今天专程要你跑一趟,实在抱歉。”
见状,我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商量也好,意见也罢,我显然应该格外留神,避免留下不必要的口实,抑或做出未经考虑的承诺。
我看着近藤道:“这次世罗的重组听说是您直接指挥的,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您受累了。”我先说了一番客套话,避免使用支持、帮忙、协助之类的词语。
“世罗总经理最后也很满意,彻底退下来了,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纯也被刺事件至今还没有被宣扬出来。也许是三轮春彦打通了各路关系。凭三轮家的实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近藤是否收到了风声,我暂时无法断定。
杏奈两天前给我打电话,说明纯也的状况。如医生所言,五号夜间他苏醒过来,之后的恢复也很顺利。几天前还去医院复诊。动刀的女子果然是上次新东京国际酒店碰见的那位,案发经过也与当日她给警方的证词并无出入。双方在争夺水果刀的过程中,刀子不小心插到了纯也的腹部。
“不过也有可能是纯也包庇那个女人,故意照着她的话说。”杏奈不忘加上一句。
“世罗会被收到大和建筑旗下吗?”我主动问近藤。
“不,不会的。把两个病人勉强凑在一起,只会相互拖累。”这个回答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