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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好衣服,从迷你厨房拿出装有咖啡豆的袋子和手摇咖啡研磨机,放在办公桌上。我打开研磨机顶盖,倒入咖啡豆。平时我会分两次进行研磨,最近几天只磨一次。上周,近藤常务要求我卸任总经理一职,次日起,咖啡的饮用量明显减少。

我坐在椅子上,缓缓转动手柄。饮用量的减少,让我有意将豆子磨得更细一些。这款研磨机用刀片将咖啡豆切得粉碎,不同于传统磨芯的碾压式研磨,锐利的刀片不会因摩擦产生热量,有效防止咖啡粉变质,冲出来的咖啡更香。

我冲好咖啡,像往常一样拿着杯子站在窗边。

眼前晴朗无云的蓝天与夏日时节无异。

上周全国各地普降大雨,东京也下了好几场大雷雨。到了周末,雨势戛然而止,本周持续放晴。今天,干燥的南风吹过街道,如果加上几声蝉鸣,完全就跟夏天一模一样。

很快就要十一点了。

花江他们到殡仪馆了吗?

听说路程需要四十分钟,或许他们已经在休息室等候骨灰。

上午九点,我出席了绢江的告别仪式,目送棺材离场后,独自搭乘出租车返回公司。

殡仪馆在门前仲町附近,从水道桥过去不到三十分钟。

我脱下丧服,换好挂在衣架上的备用西装,喝着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绢江的遗容非常安详。比起昨晚守夜仪式上看到的样子,今天表情显得更加平和。

她神情平静安闲,仿佛漫长的人生落下帷幕,终于能卸下肩头的担子,长舒一口气。

我跟绢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上周五刚刚如愿以偿。因感冒卧病多日的她,看上去彻底康复了。因为下雨,我又带她去浅草桥的家常菜馆。她依旧戴着毛线帽,坐进嵌入式的被炉桌,胃口特别好。

“花江说工作上手以后,要在新宿附近租房子跟我一起住。”她开心地告诉我。

花江辞去购物专家的工作,但仍旧住在那间神田和泉町的破旧出租屋里。那次跟她在神乐坂见面,我也劝过她,不妨搬来浅草桥住。

她还是不愿意:“还是得先跟他把话说清楚才行吧。”

原来,她还没有向一条说明情况,连找到新工作的事都没跟他说。

“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方可能会越受伤哦。”我说。

“这我也知道,我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谈。”花江显得有些沮丧。

我第一次跟绢江交谈是在神田和泉町的出租屋,三月初前后。虽然只有三个多月的交情,期间我们多次在一起吃饭、喝酒,这段缘分绝对不算浅。

绢江的死,仿佛让我心底的那个空洞更大了。

她的整个人生又该如何评价呢?

失去了珍爱的独生女儿,外孙女也因此疏远她,多年坚守的神保町洗衣店被付之一炬,最后死在了我们公司的员工宿舍。人生的最后关头,她没能跟最爱的外孙女道别——从厕所出来时突然因脑溢血倒地。

两天前,周一的下午,花江向我传来讣告。黎明时分,她发现绢江倒在洗手间门口,连忙叫了救护车送往医院。虽然勉强保住呼吸,却无力回天,绢江于中午不幸去世。

我赶到医院,一条龙凤斋以及花江的师兄弟们已经来了很多人。

本以为堀越夫妇会陪在医院,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花江说,救护车来的时候堀越夫妇也不在,她去一楼管理员房间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应门。

他们两夫妻这个时间离开宿舍让我觉得很是蹊跷。瞻仰过绢江的遗容后,我离开医院,试着联系他们。管理员房间的固定电话和堀越的手机都打不通。

直到今天,他们依然杳无音讯。

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这么冷不丁地双双从员工宿舍消失。

花江一如往常,于十四日星期六傍晚来绢江的房间过夜。当天,她照例去管理员房间打了个招呼,还给两夫妻带去一些小点心。

“我估计他们就是之后离开的。回想起来,星期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们。”守夜那晚,当得知堀越夫妇下落不明,花江诧异地回忆道。

棺材离场时,花江泣不成声,一条在她身边紧紧搀扶,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年龄悬殊的夫妻。

最关键的时候,花江愿意依靠的,还是一条龙凤斋。

如同花江父亲彰宏的葬礼,绢江身后事也由一条全权操办。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吊唁者,能做的只有献花或发唁电而已。

守夜当晚,我与龙凤斋有过一番谈话。

“昨天我听花江说,她开始做别的工作了。就是因为她太任性,才会发生这种事。最适合她的工作就是购物专家,哪有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啊。”他主动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装作不知情,但恐怕他是故意把这番话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