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伤疤的人(第3/5页)

炉子里的火挣扎了很久,终于熄了。寒气从长了苔藓的木头缝里透进来,使里面的空气变得冰冷。外面的狗也不嚎了,都蜷卧在雪里,梦想着堆满鲑鱼的天堂,那儿既没有赶狗的人,也没有各种监督它们的人。在房子里面,水手睡得像一根木头,房主人却做着各种怪梦,不住地翻来覆去。快到午夜的时候,他突然掀开毯子,起来了,这可真是稀奇。他接着干了许多事,连一根火柴也不划。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这也许是因为房子里很黑,也许是因为他怕看见他客人脸上那条吓人的伤疤。总之,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这样:他闭着眼睛,打开火药箱,往猎枪的枪膛里灌了一大堆火药,一粒粉末也没落下来,然后用两个塞子塞紧火药,收拾好一切,重新回到床上。

第二天,糊着羊皮纸的窗户上才透进蓝灰色的曙光,杰考布·肯特就醒了。他用肘子撑住身体,掀开火药箱的盖子,瞧了一下。不管他瞧见了什么,或者没有瞧见什么,总之,对于他这样神经质的人来说,这一眼对他的影响,的确很不寻常。他瞧了瞧那个睡在地板上的人,轻轻放下箱子盖,然后翻身躺好。他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少有的安静神气。肌肉丝毫不动,一点儿也没有激动或者烦躁的表示。他躺了好久,想了好久,等到他爬起来,开始走动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很冷静,既不慌张,也没有弄出声音。

吉姆·卡德吉的头对着的房梁上,正好有一个突出的、结实的大木栓。杰考布·肯特于是轻轻地干起来,把一根半英寸粗的麻绳吊在它上面,然后把绳子两端拉到地面。他把绳子的一头拴住自己的腰,在另一头打了一个活结。接着,他就把猎枪折了一下,把它放在手头,靠在许多捆麋皮带旁边。他于是鼓足勇气,望着那条伤疤,把绳子的活结套在那个睡着了的人的脖子上,然后一面利用自己的体重拉紧活结,一面抓起枪,把枪口瞄准。

吉姆·卡德吉醒来之后,闷得喘不过气来,愕然地盯着指向他的枪口。

“东西在哪儿?”肯特一面问,一面松了松绳子。

“你这个该死的……呃……”

肯特只不过把身体向后仰了一下,就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你这个鬼……嘎嘎……呃……”

“东西在哪儿?”肯特重新又问。

“什么?”卡德吉才透过气来,就反问道。

“金砂。”

“什么金砂?”莫名其妙的水手问道。

“你最清楚……我的金砂。”

“我连见也没见过。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保险箱吗?岂有此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反正我总要勒得你知道为止。如果你的手敢动一下,我就要打碎你的脑袋!”

“老天爷呀!”绳子一拉紧,卡德吉就大叫起来。

后来,肯特松了一会儿,那个水手就扭动着脖子,装作给勒得难过的样子,设法把那个活结松开一点儿,让它正好抵着他的下巴。

“怎么样?”肯特又问,指望他会说出来。

可是卡德吉只苦笑了一下:“把我吊死好啦,你这个该死的洗盘子的老鬼!”

接着,这场悲剧,果然像水手料到的一样,变成了一幕闹剧。在这两个人里面,卡德吉的身体比较重,因此,无论肯特怎样拼命向后坐,都不能把卡德吉拉得悬空。

肯特的力气已经使到顶了,可是水手的脚仍然贴在地板上,支持着他的一部分体重。其余的就靠正好抵着他的下巴的绳子来支持。

肯特看情形吊不起他来,就继续用力拉,决计慢慢地勒死他,或者逼他说出他把金砂藏到了什么地方。可是那个有伤疤的人就是勒不死。过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最后,因为毫无办法,肯特只好把他的俘虏放下来。

“好吧。”他一面说,一面抹掉脸上的汗,“如果你不愿意给吊死,你就要给枪毙。看起来,有的人大概是生来吊不死的。”

“你瞧,你把地板上弄得这么乱七八糟。”卡德吉在争取时间,“好吧,你听着,让我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以动动脑筋,一块儿来研究一下。你丢了一点金砂。你说我知道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让我们分析一下,想出一个办法……”

“老天爷呀!”肯特挖苦地模仿着对方的声调,打断了他的话。“办法得完全由我来想,你只能瞧着。你要敢动一动,老天在上,我一定要打你一个洞!”

“想想我的老娘吧……”

“要是她疼你的话,那就让上帝来慈悲她吧。哼!你敢?”他看出对方有一种敌对的动作,马上用冰冷的枪口,抵在对方的前额上,“好好躺下!你要敢动一动,马上就叫你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