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48/78页)

“我是……”

“你是个屁,”帅克轻蔑地叫道。“到门槛上坐着去,等你那温佐少校回来。”

“你走得也够久了的吧,”路卡什中尉招呼帅克。“现在我想跟你谈谈。你用不着立正站着,像头愣住了的猪。坐下,帅克,别说什么‘根据条例’之类的话了。闭上嘴好好听着。你知道季拉丽西达的索菩隆街吗?天呀,别来你那一套‘启禀长官,我不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那就行了。拿纸来记下:索菩隆街16号。那座楼有家五金商店。你知道什么是五金商店吗?天呀,别说什么‘启禀长官’了,就说‘知道’或‘不知道’。那么,你知道什么是五金商店?你知道?那好。那商店是一个叫卡孔依的匈牙利人开的。你知道什么是匈牙利人吗?听着,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天呀,商店上面是二楼,那人就住那里。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倒霉!我是在告诉你:他就住在那楼上。这话你听清楚了吗?清楚,那好。要是你还不清楚,我就把你送进监狱去。你记下那王八蛋的名字叫卡孔依没有?好的,记下了就好。明天早上十点钟左右你进城去,找到那房子,上到二楼,把这封信交给卡孔依太太。”

路卡什中尉打开记事本,打了个呵欠,把一个没写地址的白色信封交给了帅克。

“这事非同小可,帅克,”他说下去。“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分。因此,你自己是看见的,信封上没有写地址。这信我完全得靠你好好送到。再记下一笔:那太太叫‘爱忒佳’。所以,你现在写:‘爱忒佳·卡孔依太太。’我再加上一句:你得把这信谨慎无误地交出去,而且等到回信。我信上已写了要你等候回音的话。还有什么没有?”

“可是,万一她们不给回信怎么办?”

“那你就得告诉她们,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得到回信,”路卡什中尉回答,打了个很厉害的呵欠。“现在我要上床了,今天我可真累坏了。天呀!我们什么酒没有喝过呀!过了这么一个黄昏和晚上,谁也会像我这样累的,我觉得。”

路卡什中尉原不曾打算在城里久呆。快黄昏时他才离开军营去到季拉丽西达的匈牙利大戏院。那里在表演一种匈牙利小歌剧。女主角是几个丰满的犹太女演员。她们的异想天开的特点是不穿紧身衣和内裤,跳舞时把腿抬到空中。为了给军官们更大的满足,还把下面刮得精光,像鞑靼妇女。如果楼厢的人没有得到这种满足,他们那份满足可就由炮兵军官白捡去了。炮兵军官坐在正厅前排,而且把炮兵望远镜带进戏院来看美丽的奇迹。

但是路卡什中尉对这种有趣的淫猥并无多大兴趣,因为他租的歌剧望远镜不能消除色差,看见的不是大腿,而是一些晃来晃去的紫红色色块。

第一幕幕间休息时他却受到一位女士更强烈的吸引。那女士正在把陪伴她的中年男子往衣帽间拉,坚持要立即回家,因为她拒绝看这种东西。她用相当高声的德国话发表了意见,而陪伴她的人则用匈牙利话说:“是的,我的天使,我们走,我同意。这种花招儿真是低级趣味。”

“恶心,”那太太说,口气很愤怒。那位先生用她的剧院大氅裹住她的身子。她的眼睛——那双跟她那美丽的身材互相辉映的又黑又大的眼睛——因为这种淫猥而燃烧着义愤。说话时她眼望着路卡什中尉,再一次激动地重复:“恶心,确实恶心!”一句话定下了这短短的浪漫故事。

路卡什中尉从衣帽间的侍者那儿了解到:那一对夫妇姓卡孔依。丈夫在索菩隆街16号开了一家五金铺。

“他跟爱忒佳太太住二楼,”具有老资格妓院老板的精明学识的衣帽间侍者说。“女方是德国的索泊隆人,男方是匈牙利人。在这儿什么事都混杂。”

路卡什中尉也从衣帽间取了大衣,然后就进了城。他在“奥布莱西特大公”大餐厅兼咖啡馆遇见了几位91团的军官。

他谈话不多,喝酒却不少,思考着给那位严厉的、讲究道德的、美丽的太太写些什么。她对他肯定比舞台上所有的马猴(这是其他军官对那批女人的描写)都更有吸引力。

他出来时心情舒畅,往一家小咖啡馆走去。他进了“圣斯蒂文十字”,找了个单间,在那里一个罗马尼亚女人提出在他面前脱光身子,然后他愿对她干什么都可以,却被他赶走了。他叫人送来了墨水和一瓶干邑白兰地,经过苦苦思索写了一封信。他似乎觉得那是他平生最可爱的作品:


亲爱的夫人:

昨天市剧院演出那场令你生气的戏时我恰好在场。在整个第一幕的演出中我都在注意你——你和你的丈夫。我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