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50/78页)

“简单地说,匈牙利人全都是讨厌的混蛋,”老工兵佛迪士卡下了结论。这时帅克说道:“好多匈牙利人是没有办法才做匈牙利人的。”

“为什么没有办法?”佛迪士卡生气地说。“当然有办法。他那是愚蠢。我倒想看看如果你跟我一样落到了他们手里,像我第一天到那儿听课时一样,你会怎么办。当天下午他们就把我们象赶牛一样赶进了学校。一个混蛋草包来了,开始画图。他向我们解释什么叫掩体,怎样打基础,怎样丈量,还说如果明天早上有谁没有严格按照他的解释画好图,就得要坐牢,而且捆起来。‘他妈的混账,’我想,‘上了前线自愿来上课,难道是为了逃避前线的任务?难道只是为了每天晚上拿枝他妈的愚蠢的铅笔,像个他妈的愚蠢的小孩一样,在他妈的愚蠢的练习本上画他妈的愚蠢的图吗?’我气坏了,再也忍受不住了,连看一眼给我们作解释的那个混蛋白痴也不愿看了。我太气愤,恨不得把我周围的东西全打个粉碎。我连喝咖啡也等不及,就径直离开营房,去了季拉丽西达。发脾气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到城里找个安静的小酒店喝个酩酊大醉,惹一场祸事,扇别人几个嘴巴,得到满足,然后回家放松。真是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恰好在那河边几个花园之间找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安静得像教堂,正是为打架准备的。那里只坐了两个客人,说的是匈牙利语。这就叫我更加生气了。何况我那时已经醉得比我自己感觉到的厉害多了。因此我才没有注意到隔壁还有个地方——我醉成了那样。我正在使劲揍人呢,隔壁却进来了八个轻骑兵。我正打那两个客人腮帮,轻骑兵扑上来了。几个王八蛋狠狠地揍了我一顿,赶得我在花园里乱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我一直跑到了第二天早上,只好立即去了医务室。我在那里解释说我掉进了砖窑洞里,然后他们把我用湿被单裹了整整一周,防止我的背发炎。啊,天呀!你可千万别跟那样的混蛋家伙打交道!那些家伙不是人,是野兽。”

“凡拿剑的,必死在剑下,”帅克说。“因此你不应该感到意外。他们是惹急了,只好把酒全留在了桌子上,在黑暗里满花园去追你。他们应该立即在酒店里就地揍你一顿,然后把你扔出去的。如果他们在桌子边就把你彻底解决,对他们和你都会更好。我认识一个人,叫帕劳倍克。他在丽本开了一家酒店,有一回有个补锅匠在他酒吧里灌杜松子酒灌醉了,骂起人来,说那杜松子酒太没劲,是帕劳倍克兑了水的。说是他哪怕把自己当一百年补锅匠攒的钱全拿来买杜松子酒一次喝光,也还能双手抱着帕劳倍克走钢丝。然后他又说帕劳倍克是个混苦的〔52〕,是萨斯沁〔53〕的妖魔。于是亲爱的老帕劳倍克就一把揪住他,用捕鼠机连同电线对准他脑袋就砸,把他赶出了酒店,还用店铺拉百叶窗的棍子追着打他,打到茵瓦里多芙纳,又像追疯子一样追得他穿过茵瓦里多芙纳,到了卡林,再爬上日支科伏,穿过热多伏斯克-佩司〔54〕,来到玛勒斯采。终于,棍子在那里打断了,他才回到了丽本。但是,他是气糊涂了,忘记了客人还全都在酒店,那些人是无赖,是会自己动手的。等到他终于回到店里时,亲眼看见的情况果然如此。百叶窗关上了一半,两个警察站在那里。警察在恢复酒店秩序时也喝醉了。存酒喝去了一半,街上是一个空朗姆酒桶。他还在柜台下发现了两个醉得人事不省的混蛋,逃避了警察的注意。他把两人拽了出来,他们却只打算给他两个克鲁泽,说是他们喝的也就值两个克鲁泽的酒。这就是头脑发热的报应。就跟这一次战争一样,起初我们打败了敌人,追着他们跑了又跑,可追到最后,要想摆脱已经跑不快了。”

“我没有忘记那些混蛋,”佛迪士卡说。“一个轻骑兵要是单独在我路上走过,我是能对付的。我们工兵跟铁苍蝇〔55〕不同,一发了脾气可是难对付的主儿。我们在前线帕则密索的时候,有个杰茨巴赫团长,是个猪猡。你在太阳底下就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家伙了。他老是不断地欺负我们,我们连里有一个叫比特梨什的人就因为他而开枪自杀了。比特梨什虽是个日尔曼人,却非常善良。因此我们对彼此说,俄国人那边一吹口哨,杰茨巴赫的末日就到了。果然,俄国人对我们一开枪我们就趁机动手,给他穿了五个窟窿。可那魔鬼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挨了枪还活着。我们只好再补了他两枪结果了他,不让留下后患。他一直很好笑地号叫着,很有点滑稽。”

佛迪士卡笑了:“这种事在前线天天有。有个目前就在我们连的朋友告诉我:他在贝尔格莱德当步兵时,他们那个连也在交火时杀了他们的中尉。那人也是那类恶狗,行军时因为两个战士走不动了就把他们杀掉了。那家伙快死时突然吹起哨子,发出了撤退命令。周围的人全都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