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9页)
“她的眼睛长得怎么样?”
“好似大海一般深邃。我就像沉溺在海水里一样沉溺其中!相信我,就连爱琴海的海水也没有那么蓝。然后,奥路斯的小儿子就跑来问我问题了,不过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耳里。”
“啊,雅典娜呀!”佩特罗尼乌斯乐了,他呼喊着智慧和经验女神的名字,“把厄洛斯绑在这个可怜家伙眼上的遮眼布解开吧,要不然,他第一次到维纳斯神庙时就会一头撞在廊柱上。”
接着,他转头对维尼奇乌斯说:“你究竟是什么呢?”他带着一丝同情的微笑言道,“生命之树上新绽的春蕾吗?是一棵嫩绿的葡萄藤幼苗吗?我应该把你带到教导少年认识鸟类和蜜蜂的盖洛奇乌斯学校,而非普劳提乌斯的家。”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维尼奇乌斯问。
“她在沙地上写了什么?丘比特(3)的名字?被爱情之箭射中的心脏?还是什么其他的暗示,暗示她听到了一个森林之神咬着她的耳朵低语?你怎么能忽略那样简单的一个暗示?”
“谁说我没注意到?我穿上成人托加的时间比你以为的早多了。我知道,女孩子们不想开口大声说话时,就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在希腊和罗马都是如此。在小奥路斯跑过来之前,我就看了很久,我看得很仔细。但是你猜她画了什么?”
“我不知道。”佩特罗尼乌斯说,他耸了耸肩膀。“如果不是我前面提到过的那些东西的话。”
“一条鱼。”
“什么?她画了一条鱼?”
“正是。一条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想说她和鱼一样冷血?可是既然你那么快就说我是春蕾,你又那么有经验,我相信你能告诉我。”
“亲爱的!”佩特罗尼乌斯笑了。“和普林尼谈谈鱼吧。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老阿庇奇乌斯(4)还活着,他会告诉你更多东西。他一辈子吃掉的鱼多得连那不勒斯海湾都盛不下。”
这时,他们的交谈中止了,因为他们正在穿越人流密集的大街,在这座城市的喧嚣声里,他们很难听得见对方的声音。从阿波里尼斯坊,他们拐弯去了罗马集议场。在晴天的时候,无所事事的平民们日落之前聚集到这里,他们在各式廊柱的间隙里晃悠,说着闲话,听着各种消息,傻呆呆地看着那些坐着肩舆路过的豪门权贵,探头探脑地瞧向珠宝店,书店,钱币兑换铺,瞧向贩卖丝绸、铜器和当代各种奢侈品的货摊,店铺和货车,这些货摊,店铺和货车数也数不清,沿着卡皮托尔山下的集议场对过一溜儿排开。
卡皮托尔山体正下方的半个集议场已经埋在了阴影里。不过,在西下的阳光下,高高建在山坡上的各座神庙以及神庙廊柱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在蔚蓝的苍穹下熠熠生辉。低处的廊柱将它们暗黑,拉长了的影子投在大理石人行道上,到处都是这些森然的影子,眼睛落在这些影子上就好像迷失在森林里一样。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座座神庙和幢幢建筑都是摩肩接踵似地挤在一块儿。到处都是建筑,到处都是廊柱,一个个地挤在一起,恰似抱在一起寻求保护般。廊柱和门柱相互挤戳,零零散散地左一处右一处,爬上附近的山坡,攀住陡峭的岩石和皇宫的墙壁,又或者互相挤压,仿佛一片茂密的大理石树丛——有的又高又细,有的又宽又粗;有的发白,发红,耀眼夺目;有的被阳光照耀,镀上了一层金边;有的长出了科林斯廊柱(5)顶柱过梁下的大理石藤蔓和叶形柱头;有的卷曲盘旋,变成了有挑檐的爱奥尼亚柱,或者有四方边角的多利安柱。三联浅槽装饰,或者说是顶柱过梁和挑檐之间的装饰性雕饰带,在这片树林之上闪耀。众神雕像从庙门镶板里向外窥探,从门廊上的三角墙里向外探身。伸展着翅膀的金色战车似乎已准备好了从山巅跃向云霄,在这些拥挤的神庙上肃穆高悬的蔚蓝苍穹间翱翔。
一条宽阔的人流似乎在沿着市场及其两侧流动。百姓们在现如今的国家神明——尤里乌斯·恺撒的神庙前推推搡搡;有的百姓或是在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神庙前的台阶上蹲坐,或是在灶神维斯塔小神庙前徘徊,在巨大的大理石背景映衬下,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和甲壳虫。
从所有神庙中最大的那一座——那座献给众神之神,“至尊至善”的朱庇特的神庙——的宽大台阶上,新的人流蜂拥而出。即兴演说的雄辩家们在讲坛上对着路人高谈阔论,沿街兜售的小商贩们大声叫卖着水果、葡萄酒和掺了水的无花果果汁,骗子们有疗效神奇的灵丹妙药,算命的有偿给人卜算未来,耍把戏的和变魔术的指出哪里有宝藏,并兼职给人解梦。与这类不协调的叫嚷声和说话声针锋相对,到处都有埃及叉铃声,萨姆克琴和希腊长笛的曲调。另一处,是疾病患者,虔诚的信徒,以及那些怀着种种焦虑的人们,他们带着礼物和供品到神庙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间,一群群白鸽看似是能动的黑色和杂色斑点,或在撒落于一块块大理石铺路石板上的谷物周围聚集,或在天空中飞翔,发出扑棱棱的拍翅声,在人群走过后又再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