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绣床斜凭娇无那(第2/3页)

这样的美人,叫檀郎怎不神魂颠倒?

王安石的《明妃曲》曾经说过“意态由来画不成”,而李煜此词,妙就妙在极其传神。用生动的刻画,使美人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

写文的人首先要先感动自己才能写出感染别人的文字,如此传神的刻画可见当时的李煜是多么的心动。

“微露丁香颗”、“暂引樱桃破”,用动态的形容来展现美丽的动态。

又用“丁香颗”、“樱桃”,把香甜诱人、红润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品尝的感觉赋予佳人的香舌红唇,充满诱惑。

然而佳人媚态不止于此,更在微醉之后——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佳人酒后微醉,颊飞红云,眼神迷离,身体酥软,娇滴滴地斜依在绣床边,含情脉脉地望着檀郎,柔媚、勾魂蚀骨地一边娇笑着,一边把口里嚼着的红茸向檀郎唾去。

一“嚼”一“吐”两个口部动作,把一个娇痴多情、肆意浪漫而略带醉意的美人活灵活现地描画了出来。

“烂嚼红茸,笑向檀郎睡”,仿佛神来一笔。

“红茸”一词一说是槟榔,一说是红色绒线,又一说是红色的嫩草等等。它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轻轻一唾便是向檀郎的邀约,是美人亲密的引诱,仿佛在娇滴滴地说:“讨厌,你还呆在那边干嘛?……”

正是这一句把美丽的诱惑推向最高处。

这些香闺艳事、儿女柔情,在李煜勾魂蚀骨的笔触下呈现了出来。尽管这句有些香艳直白,但其生动的描绘,一步步把诱惑推向高潮。效果确实有传神之力,让人怦然心动!

这首词与后来北宋才女李清照的《丑奴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丑奴儿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李清照,济南人,号易安居士。宋代女词人。生于书香门第,在家庭熏陶下小小年纪便文采出众。对诗词散文书画音乐无不通晓,以词的成就最高。

李清照的这首词同样从女人的角度,描述了她和丈夫赵明诚充满浪漫温情的夫妻生活片段。

词中开始就描述了夏季的傍晚,一阵风雨把炎热一扫而过。这样一个清凉惬意的晚上,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必定应该发生一些缠绵的故事。

李清照在当时的社会里无疑算是大胆的女性,这阕词与李煜有着同样勾魂蚀骨的描述。

如果说“理罢笙簧”还只是女性求爱的暗示,紧接着“却对菱花淡淡妆”,薄施粉黛,朱唇轻点,转过头来再向丈夫妩媚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沐浴以后,化好妆,再穿上薄如蝉翼的朦胧纱衣,“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在绛粉色的轻纱之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一阵一阵的幽香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真不是一般的诱惑啊!

如果檀郎还不懂,那么就脉脉含情、温言软语地对檀郎娇滴滴的说道:“郎君,今晚凉爽,你摸摸这床席清凉,很适合安寝……

酥香美人殷勤的相邀,怎叫那檀郎不心驰神往?

这两阕词都出现的“檀郎”是指古代一位名叫潘安的美男子,有一句成语叫“颜如宋玉,貌似潘安”,宋玉和潘安都是古代的美男子。后来诗词当中往往用“檀郎”来泛指美男子,女子也常常用“檀郎”来作为对爱人的昵称。

虽然李煜、李清照都有着同样无可比拟的卓然才华,类似的风格笔触,但不同的人生经历与生活环境使二人的词同中有异,各有所长,两者在艺术手法上也各有千秋。正如前人评价李、杜优劣时所说:“太白有一二妙处,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处,太白不能作。”

二者的词堪称中国词坛的双子星座,被后人并称为“二李”。

清人沈谦在《填词杂说》中说道:“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所谓“当行”者,乃指婉约词派的本色是婉约含蓄、清新自然。

李煜词一扫花间词的“镂玉雕琼”、“裁花剪叶”,风格隐晦,语言华丽浮艳之气,以清新爽直的抒情风格在词坛上自成一家。后世词至宋代,婉约词发展到了巅峰,李清照提出“词别是一家”,她也被后人尊称为“婉约正宗”,其词体又获得“易安体”之称号。

可见李煜与李清照是婉约词发展中的两个里程碑。

两阕词同样的生动、同样的香艳、同样是描述闺房情趣,然而李煜写来无妨,而李清照写来则被贬为粗俗荒淫之语——“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妇女,未见如此无顾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