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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眬的睡意中感觉他也上了床,他身上有一股干爽的气息,这让我感觉很舒服。他的手隔着我的衣服摩挲,身子凑得越来越近。我往外侧让了让,他又近身前来。我小声地说:“你压到我的头发了。”他说了声不好意思,身体往里面让了让。他的手指头汗津津的,在我的脖子上滑动时,我有点儿不自在。“我真的很困了。”他“哦”了一声,手缩了回去。睡一觉醒来,头隐隐发痛,大概是海风吹的。窗户上映着金红的光,天边起了晚霞。屋子里的立式风扇摇摆地对着床吹风。汗都收了,身体干爽清凉。耳侧听到细细的呼噜声,像是水缸里冒出的小水泡,转头看去,他睡得正香。他的身上什么也没盖,腿毛浓密,风扇吹过来时倒向一边。他的睡姿是弓着的,让我想起了小孩。他的头控向胸口,手伸向我这边。他的手臂又白又胖,肉一看是虚浮的,我忍不住拿手去捏,捏了不过瘾,又去捏他的马脸。他的大头照还能看见颧骨,现在两颊都鼓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我,我又连忙侧转身。他的手又一次凑了过来,我伸手打掉,他再凑过来,我再一次打掉。

晚饭我们准备去青果巷吃。刚出小区门口,风从巷口吹来,凉爽中带着烧饼摊芝麻的香味。霞光斜斜地从屋顶下铺到围墙边的五叶地锦上,而天上的淡积云从蜜糖色过渡到葡萄紫。电动车从我们身边慢慢地开过去,老妇人穿着围裙,拎着一袋子老豆腐往家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走在外侧,我走在靠墙的一侧。每有车来,他就带着我往边上靠,有时我的脸都能贴到墙上的爬山虎了。我笑他太过小心,他嘻嘻地笑。他的拘谨没有了,话多了起来。他平时怎么去上班啦,怎么吃早餐啦,晚上下班回来又去哪里逛啦,这家老板娘很凶啦。他又回到我在电话中熟悉的那个样子,可是又有一点不同:可能是电波的作用吧,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甜糯可口,现实中他说话的声音却是单调的,甚至有些聒噪。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我还在听。当我停下来看着天上的晚霞一点点变成绛紫色,他还在说。我跑神了,在宁城这座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市里,我把身体里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我想浸泡在清凉的初夏空气中,不想动用任何情感。我再看他,他正说到商场的一件纠纷。我一直在看他,他终于感觉到,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挺好的。”

到了青果巷的桃花奶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宁河。他不说话,埋头吃自己面前的红豆双皮奶,我要了一份玫瑰樱桃双皮奶。我拿塑料小勺子挖他碗里的红豆吃,他把整个碗推过来,我说不要。我问他要不要吃我的,他微微一笑,也说不要。河里游船马达的嗒嗒声传来,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河对岸是一家复古式川菜馆,临河一侧的屋檐下挂着一串红灯笼,馆子楼上楼下影影绰绰地人来人往。我说:“那边像是有人在办婚宴。”他把小勺子咬在嘴边看我。我低头吃奶上的樱桃,有点酸甜。再抬头,他还在看我。我有点不自在,他又要开口说话,我连忙抢着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他愣了一下,想了一想,“海鲜应该不错,明天带你去吃。”我说好啊,又低下头拿勺子搅着碗。“你喜欢宁城吗?”我听到他的问话,小声地说:“喜欢啊。”他的脚碰了碰我的脚,我缩了缩。“你可以多来,来往路费我报销好了。”他的声音很轻,我抬头去看,他正在看我。“那你把这次的路费给我报销了。”我笑着说。他掏出钱包,“好哇,多少?我给你。”他的脸在灯光的笼罩下微微发光,我有隐隐的不安感升起,说不清来由地一阵烦躁,他手上拿着两百块钱伸过来,被我强推了回去。

再次回到他的住所,开门进去,厨房有个男人在做饭。我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死死地扣住。“下班了?”他问厨房里的男人,那男人探头过来,“是啊。哟,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说的时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向我点点头。我的手再次想抽出来,他依旧不松开,“你别瞎说。明天帮我向王总请个假,好吧?”那男人说好,又进去炒菜了。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他这才把手松开,我的手腕一圈都是红的。我很火大,他让我坐下歇歇,我不理他。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想都没想把他推开。“你怎么了?”他靠在床沿不解地看着我。我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九点三十二分,“你这边长途车最晚一班是几点?”他蹭了过来,“你究竟怎么了?”我不耐烦地再问:“说!几点?”他挠挠头,“今天已经没有了,明天最早一班车是六点。”我说好,背起双肩背包,迅速打开房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