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1号 不畅销小说写作指南(第6/12页)

终于有人和我一样沉不住气了。

“怎么?有问题?”牛导向我们一一看来。

那位“我操”兄没再开口。

这到底是黄埔军校还是作家培训班啊?我在心里憋着这句话。我们这群人中除了郑梦外,还有几位女性,有些看着也是年近半百了——比如某位写儿童文学的“知心姐姐”,我把目光投向了她们,盼望这些女同胞能站出来替我说出这句话。谁知“知心姐姐”带头冲到了砂石前头,抄起一只口袋:“拿出咱们当年搞革命的热情来!”一口扬州口音。在她的呼唤下,另一人不甘落后,拿起铲子。我目瞪口呆,拽了拽老李:“李老师,您身体还吃得消?”

老李表情扭曲,咬牙道:“吃不消也得吃。”然后也加入了热火朝天的队伍。

到这时我才逐渐感到有点不对劲,准确地说是自我怀疑起来,王德吾啊王德吾,你混到今日一事无成,是不是就因为缺乏这种觉悟?要是你拿出这种热情,别说现在这份不上不下的研究院工作,就是当年那份垃圾短信工作,也可以做成一部营销传奇吧。

话是如此,我在扛上布包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我干吗要和女朋友较这个劲呢?

男人们一人一个沙包,女人们两人一个沙包,就这么摇摇晃晃向码头走去。一趟下来,我感觉自己已经要晕过去,刚想举手申请退出,旁边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哎!你醒醒。”

原来知心姐姐先我一步晕倒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人扔下沙包冲了过去,是老李。他二话不说背着知心姐姐往洋楼方向过去,过了一小时后才回来。

“英雄救美啊李老师。”有人说。

老李假装没听出话里的讥讽:“救美比扛沙包轻松。”

午饭后我们又勉力扛了一趟,好歹完事。我原以为知心姐姐晕倒之后,几位女同胞也会就此退却,但她们还是坚持在烈日下完成了整个任务。知心姐姐虽然先一步倒下了,但她的口号还长存在我们心中。

第二天依旧是扛沙包,扛了没十分钟,只听到又有人嚷道:“你怎么了!”

这次没等老李抢先,刷刷几个男女一齐冲上去,到眼前才发现,这回倒下的是个二百来斤重的汉子。那几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要不,你来?”每个人都憋着这句话。最后只得由薛教练出面代劳。

这之后再有人倒下,倒是没人敢第一个上前了。我内心缭绕在革命同谊之情中,几次替其他人背了沙包走完最后几步。但大家好像也不甚领情,只是冷淡地表示谢意。我虽然有些不解也没多想,直到戴晓亮数次拒绝我的帮助未果,终于恼怒冲我低声喊道:“你这样会影响我评定的!”

“什么评定?”

戴晓亮动动嘴唇,欲言又止,末了开口道:“小王,你本来就是写诗的,成分已经比我们好了,你还是别表现得太过分了。”

我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反正你别来管我。”

不仅是戴晓亮变得奇怪,这半个月的培训班时间过去一半,所有的人都变得越来越沉默,我隐隐感到每个人之间都暗含着一股角力的气氛。

这一日,课程终于有所调整,主题是思想改造,具体内容就是冥想。我们被带到三楼的一间屋子,房间大而空旷,说好听点是极简主义风格,说难听点就是和毛坯房差不多。前面有块凸起来的台阶,算是讲台。上面有块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句话:

你的问题是什么?

“那么,各位就请坐下吧。”

“坐哪儿?这也没椅子啊。”我问。牛导没问答,我也习惯了。

只见一人“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姿势。其余人纷纷效仿。老李看着那人,愤愤道:“这风头他都要抢。”

“那是谁啊?”我见那是一张新面孔。

“还能是谁?这家伙逃了体能训练,这会儿倒是有力气表现了。”老李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耿小路终于现身了。

牛导见大家都进入了状态,说了句“开始吧”,就退出了房间,只剩下我们这些人盘腿打坐。我完全不知道干吗,只好接着问老李:“咱们就这么坐着?”

“别说话。”

我远眺耿小路,不愧是巨匠,真人看上去虽不显眼,但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眼下已经率先闭目进入了冥想状态。现在我又多了一个成就:和耿小路一起思考过的人。可问题是,思考什么呢?我没接受过这方面的任何训练,倒是接待的那些地产商高层们经常张口闭口“禅修”“内观”什么的。有次我本给某老总在高端夜总会安排了一夜服务,谁想对方非常清高地拒绝了,反而带我去了个禅修院,地点在西南某省深山老林里,第三天我实在挨不下去借故离开了,最后没拿到那个项目,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你的先进性去哪儿了?”“我哪儿知道这阶级现在流行这个啊?”我非常委屈。现在呢?看来这不是阶级的问题,的确是我出了问题。这么想着我恍然大悟,王德吾,这就是你的问题啊!